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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回:三丈软红春帐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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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迈向我的脚步走的艰难,却终究一顿,颓然坐回到我身侧的软椅内,轻声如同梦呓:“我又要娶亲了,四爷待你还好么?”。

“我便是跟了四爷,也不过是事从权宜,假意迎合”,我将声音压得只两人听得见,将九阿哥如何授意与我的详细情由都一一向他说了,便是与他再无继续的可能,也想要他看清朝堂权势争斗的厉害干系。

本以为他会意外,他脸上却一片了然,晦涩的强笑道:“我如今又取了四福晋的庶妹做侧室,真成了太子一党了”。

我心中顿时一凛,想到一年后的太子被废,不觉心惊肉跳,只俯身到他跟前,捏着嗓子道:“纵是不得已,也万不可和太子爷牵连太多”,却见他面带疑色,又怕不将我的话放在心上,不免厉色道:“太子一年之后便会被废,连八爷一众也将失势,你不妨多与四爷亲近些”。

他自椅上一弹而起,只仔细的盯着我,却慌乱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亦是起身攥了他的手,轻声道:“我不日便要离开,再不会回来的,唯独放心不下你的,千万记得我今日说的话,若是日后十三落难,你也记得帮衬些”。

我目光烁烁的逼视着只待他答应,却听见窗外“哗啦”一声,吓得我慌慌的跑去撩了门帘,却见疑露正站在檐下,看见我们忙躬身行礼道:“奴才看见不知哪儿来的野猫,要吃廊下的画眉,才刚打跑了,没吓着姑娘吧?”

“你不在前堂守着,跑来这儿作甚么?”,安昭掀帘走出去,蹙眉叱道。

“阮妈妈遣奴才过来,说是摆好了香案,时辰也正好,问姑娘可是趁此拜了?”,疑露并不抬头的答了。

安昭示意他退下,见我一脸忧色,不免轻声安抚我:“站的这样远,未必听得见,便是听了去,他是我的贴身心腹,平日还算忠心,你且放心,今日的这番话我都记下了,也不会泄漏给谁的”。

我微微点头,又低声嘱咐了些许,这才退出向摆放宛姨衣冠的祠堂走出,自是按照礼节行了祭拜。

回府后我心思便翳翳的有些不安,不免后悔按捺不住将不该说的话告诉了安昭,或是带累了他,又怕那些话会被疑露听了墙角去,只觉便是离开怕也逃不开这些,本来祭拜宛姨心中就压抑了些,又添了这一件件的,只叫我更觉焦头烂额,烦乱之际,倦倦的晚膳也不想用,便搬出先前尘封许久的杏子酒,取了一只莲纹青花小碗,闷声斟了一碗,小口小口的抿着。

自顾自斟自酌,乌拉那拉氏派来的管事金妈妈,岂会放过这个说教的机会,她说的严厉又难听,我对这样缚手缚脚的日子不满已深,回答无礼又放肆,终是气的她拂袖离去。

我醉到深处仍不住吃吃傻笑,只隐约记得伴着凌乱的脚步声,迈进的是一双青缎白底朝靴,那凤眸微挑,那薄唇紧抿,只看一眼,我便笑了。

之后我跨坐在谁的腿上,俯首含住的是谁的唇,又是谁拥我入怀,替我卸去凌乱的妆容,青幔低垂之际,伏在耳边,他音醇如熏,轻柔地呼唤着我的名字,子衿,子衿,那么的好听:是云鬓堆压旁儿整,是莲瓣生香唇又红,是柳腰斜倚碧桃影,是人面桃花相映红,烂醉时分,所有的旖旎媚致,我也只当是做了一场春梦。

等醒来已是午时三刻,我只觉得身子酸软疼乏的厉害,轻捶额头,带着醉酒后特有的迟钝,瞥见新换的白绸子竹叶立领亵衣连着身下一袭崭新的月白缎子绣合欢花的薄被褥,梳妆台上是一套木兰青压金线绣的百子榴花旗服,一侧整齐的铺摆着镂银菱花嵌翡翠坠珠钿子,梅花竹节碧玉簪,白银缠丝双扣镯,青玉雕麒麟送子牌,床头是一双手工精细的景泰蓝缎面花盆鞋,李四娘出身汉室,地位卑贱,一向没有穿旗服的资格,这套华贵的旗服并饰品是谁的?

想到此,我混沌的脑子瞬间清明,嗓子一紧,撩被下床,侧着头只对着外室厉声喊道:“纤云,进来,我有话问你”。

她气喘吁吁的掀帘进来,脸颊带着不自然的潮红,面上一喜道:“姑娘醒了?”

我只端着一双清冷的眸子静静的盯着她扫了两眼,冷冷的道:“为什么换了我的亵衣和铺盖?”

“姑娘初次承欢,那些物什是要送到府内管中留档的,以便将来进房受封”,她眼神躲闪,视线低垂的盯着手中捏着的帕子,始终不敢看我,呐呐的应声解释,“福晋一早便遣人送了这些饰品,说姑娘若是醒了,得空到皓轩院一趟”。

我无暇理会乌拉那拉氏的意思,只是想到留在脑海中的香艳剪影,脖颈上对前世的我来说并不陌生的红痕,我呼吸一滞,心乱如麻,不自觉的攥紧衣袖,抬眸盯着她,宛转的低问:“昨晚贝勒爷,是不是宿在了我房中?”

她瞬间面红耳赤,抬头慌乱的看我一眼,微不可闻的轻“嗯”一声。

我阖目长叹一声,想不到我兜兜绕绕,算计筹划了这么数年,终究还是绕不开这个结局,早知如此,何必受如此的煎熬,早日认命倒一了百了,念此只觉满腹的心灰意冷,一腔愤然无处发泄,侧头呵出一声讥诮,只盯着她低声冷哼道:“你终于如愿了”。

她抬头看我,笑容僵在了脸上,眸中的惊愕还未及撤去,“扑通”跪下,迟疑懦懦道:“纤云不懂姑娘的意思”。

“快别喊姑娘,我都要羞死了,你但凡有一丝拿我作主子看待,也不会事事以贝勒爷为先,你明知我醉了酒为何还要喊了他来,我信任你至此,你就是这样回报我么!!!”,我一声拖长的阴声冷笑,咽下淡淡泛起的愧疚,满腔的怨恨都化作了咄咄逼人,激怒之下不免也有些口不择言:“我事事容忍,你还真道是我不敢动你吗?”

“姑娘昨儿闹得动静大了些,引来了贝勒爷”,她面色瞬时煞白,清丽的眼中有惶然浮现,却也是强自忍住滑至眼角的泪珠儿,垂眸道:“却不知为何宿在了姑娘房内,主子的事情,奴才岂敢嚼舌!!”。

“你既是只把贝勒爷当主子,又何必作出一幅全然为我打算的惺惺模样”,我冷笑一声,直直的盯着她嘲讽道:“既然做了,却不敢承认,我可要问问贝勒爷,看他教出的好奴才!!”。

我冷眉怒斥,字字尖酸,句句刻薄的痛数自此以来心中的愤懑,想我历来宽宥,是稍有的厉色,一腔与她毫不相干的,对四阿哥无法发泄的埋怨全然兜售在她头上,见她面色由惶然转为失望,我也宛自不止,“滚出去,别让我再看到你”。

她默默的也不辩解,只顾眼泪簌簌而下,掩唇掀帘而去。

我见此更是满腔怒火无处发泄,掀被下床,一把将梳妆台上的旗服扫落在地,狠踏上几脚解气,方才蹲坐在地,埋首于膝盖上,忍不住一阵猛咳。我也知这事或许与纤云毫无干系,只是心中郁闷无处排解,总也不能跑到四阿哥面前去撒野发泄啊!!!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如今再想要离开又谈何容易,到了这个田地,就只能与四阿哥撕破脸面了,想到这一年的辛苦筹划要付诸东流,我真是不甘心呐!

“姑娘,快起来,小心受了凉!!!”,弄巧想是听见了动静,衣衫凌乱的掀帘探进,看到满室的狼藉,快步走到我面前蹲下搀我,却也不忘呐呐解释:“姑娘错怪纤云姐姐了,其实、、、、、、”。

“咳咳!!!”我喉间压制不住的低咳溢出,弄巧见状忙将手帕擎到我唇边,“姑娘怎么,又吐血了?弄巧去喊人请大夫!!!”脾气过后才觉头脑昏晕的厉害,在她的搀扶下挣扎着站起,缓缓走向床边。

“这么周折作甚么!!!”这病来的及时,正称了我的意,念此我唇角扯起一抹无奈的苦笑,一声低斥喝住她,拿手帕揩去嘴角血丝,才低声叮咛:“拿上次的方子煎药就好了,何必请人来一趟”,我斜倚在床帏边,接过茶杯漱了口,轻喘一声道:“我先躺会,有谁来只说我今日不能见客,你去吧!!”。

只待弄巧掩门离去,我才撑着坐起,对着床头的痰盂一阵干呕夹杂猛咳,有腥臭的酒酸自喉间漫出,我只呕的一行汗一行泪,身子更是酸软的提不起力气,滑坐在枕头上,就此昏死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只等醒来,室内的缠枝莲花银烛台上的双凤烛燃的正旺。“咳”,我低咳一声,只觉喉间酸辣入骨,口中腥涩不堪,脑子更是虚乎飘摇的厉害。

“姑娘醒了?”弄巧俯趴在我的床头,睡眼朦胧,一脸掩不住的惊喜,忙起身踏前扶我坐起,拿了大红满池娇的枕头的枕头垫在我背后。(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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