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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回:烛泪滴残海棠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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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中暗道一句果然,亦不忘轻应一声,尾随她向祠堂走去。守门的皂衣小厮见此忙开了锁着我进去。

家祠中采光不好,若非四面八盏琉璃翡翠长明灯,也看不清墙上的鎏金画像,供奉的是从努尔哈赤到顺治帝的满清名人,及其各自妃嫔妻妾,其下高大恢弘的翘头案上是厚实的清室族谱,及精致华美的鎏金缠枝牡丹香瓮,地上蒲团虽崭新却已磨得细薄。

就其坐下,右手侧尺高方桌上,规矩的陈着笔墨纸砚,《列女传》,《妇德》,《妇容》,《女戒》等,我苦笑一声,磨了砚,细细临摹。

却止不住心中思绪万千,乌拉那拉氏这番拉拢暗示于我,细想之下或许并非坏事,毕竟侧福晋李椒薏与我交恶,又是九阿哥的人,我这次违背了命令,便要做好日后时时被她寻衅的准备,我急需在贝勒府找寻除四阿哥之外的另一靠山,乌拉那拉氏想要借我打压侧福晋,倒不妨假意叫她利用,这样想着,忐忑的心绪便渐渐沉稳下来。

晚上刚过了掌灯时分,我正撑着额头,斜靠在方桌上,昏昏欲睡,祠堂一侧的偏门处,有人在轻叩门沿,窃窃轻唤,我忙提裙站起,斜趴在门缝上向外看。

“姑娘”,是纤云在跟着木门在外低声怯怯呼唤,得了我的轻声应答,不见迟疑的问:“姑娘想必还未曾用饭,奴才备了一些送过来,暂且解解饥”,说着塞了用油纸包着的四个奶油松瓤卷酥。

我心不在焉的贴着门缝伸手接了,一面低声叮咛她,“我不在的这两日,院中的下人你看紧些,别让他们坏了规矩”。

随着簌簌的声响,她又自门缝塞进两叠纸团,轻声解释:“两日五遍《女戒》必然赶得很,奴才方也抄了些,拿来于姑娘应应急”。

我忙捡起掖进袖兜内,迟疑犹豫半晌,低声问她,“福晋未必就是真的罚我,你且不必替我操心,只是记住但凡贝勒爷回府,便来通报我”。

她轻嗯一声,继续小声道:“祠中阴冷,姑娘夜深千万莫要睡去,小心受凉”。

正说着,却见有院中掌灯的下人三五两群的提着并蒂双开的琉璃风灯远远走来,去了石质基座灯楼上的五彩琉璃护窗,替长夜照明的夜灯着火,隐约听见声响,面向我们高声责问,引得守门的小厮也开始不住的巡逻,我忙催促纤云回院。

直到她没了影儿,我才踱回桌前,将她递来那一叠纸团与我抄了一半的《女戒》混杂在一起,却无意之间被摊在桌上秀丽的小楷惹得浑身发凉,两份楷书细细对照之下,字迹分毫如出一辙,别说乌喇那拉氏,连我自己都难以分清。

两年前的七夕夜,九阿哥甩在榻几上的那份簪花小楷不由的便浮现在眼前,形容相似的笔迹,其中利害干系,错综兜绕的缘由,相比之下已是显而易见。

如今这消息皆靠书信传递的年代,字迹成了一个人身份最好的佐证,对身为哑儿的前主而言,书信是与九阿哥唯一的交流方式,四阿哥明知底细,却又听之任之,只怕是调了包的缘故吧,难怪时隔一年之久,九阿哥对我身份还是深信不疑,那是因为不论我怎样,总有纤云借着李四娘名义在暗中与他通信,这样想来,前年七夕的疑惑便全能迎刃而解了。

只是纤云心思最是缜密,若非得了应允,她绝不会平白无辜的暴露,可四阿哥这样的目的是什么?我因宛姨之事与他怄气,已是几日不曾见他了。

我这样怔怔的想着,脑海里如同一团搅成的乱麻,是从未有过的倦怠,四处长明灯的余晖通过琉璃罩静静的流泻出来,似是无穷无尽一般,将我一众心事都压了下来,前头还有那么多的路要走,却第一次觉着是那样的生死莫测。只这样浑浑噩噩的瞻前顾后,却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两日之后是纤云,弄巧接的我回去,刚进院梳洗罢,用过饭,正只着寝衣便作歇息,听人来报说乌拉那拉氏过来,我忙穿了一件葱绿盘金银双色缠枝莲的舒袖小衫,罩了一条同色马面裙,上前迎接,欠身做了福礼,道了吉祥。

乌喇那拉氏搭着身侧的丫髻俯身探进,踏着月白色缎绣花卉料石花盆鞋,研姿款款的走到正厅主位的一张青鸾牡丹团刻紫檀椅前,稳身坐下后方笑道:“你院门前的那两株西府海棠开的煞是好看,只是我来的迟,多半都败了”。

我自然听出她话中的隐晦意思,一面侧身吩咐纤云,弄巧上茶,一面盈盈笑道:“花谢了明年尚会开,哪有迟不迟之说,何况,廊下的牡丹,南墙边脚的玉兰,都且还开着,之后池子里有莲荷,九月还有菊花,福晋若不嫌弃,常来坐坐也好!!”。

“你这院子虽偏僻,却花草还多,只是‘玉棠富贵①’怎能独独少了桂花,回头我让他们给你送几株过来,也算是添添贵气”,她淡然含笑,侧身端了金漆小茶盘上的鎏金盏,轻轻喝了一口,不妨团团簇簇牡丹纹的舒袖下滑,露出一截层层叠叠金线镶滚的小袖,映衬的扣在雪白细腻手腕上那一对碧水般青翠欲滴的翡翠手镯更显的晶莹剔透。

我忙行礼道谢,借机偷眼打量她,或许是因着在府,她并不是往常的打扮,而是选了一浦金色锻饰碎金镂钗固定的旗头代替了大拉翅,纯金制的细腻镂空雕的发顶饰旁簪了一支羊脂白玉莲花头的如意簪,另有一排绛紫色碧玺的翠珠簪子点缀的十分温婉宜人,下坠亮丽的绛紫色翠珠,月白色珍珠装点的流苏,加之她肤色白腻润泽,唇角带着端庄的微笑,言谈间温柔和气,显得尤为的平稳雍容,观之可亲,却又不失清丽幽婉,果然一身的正室范儿。

她放了鎏金盏,自袖兜中取了一方素锦帕子揩了揩唇角,方才笑道:“现如今你院中丫头有多少?来的有多久了?”。

我在下侧一雕花紫檀木椅子上揽裙坐下,笑道:“算来是大丫头有两个,小丫头有四个,粗使的又四个,都是先前指派来的”。

她凝眉略一沉吟,点了点头,“确是少了些,原是这样的,侧福晋院中有两个足岁的小丫头出府配了人,她又嫌新入的不上手,我便想自你这儿要两个给她,从我院中另派两个小丫头,再添四个粗使的给你,你觉着怎样?”。

“一切都听福晋安排”,我异常温顺的笑着回答,心中自然明白她想必替我除了九阿哥的人,即要安排自己的人进来,却面色无疑的笑着道:“不如喊了她们来,福晋看着挑两个伶俐的,省的叫侧福晋觉着轻慢了她”,见她微微颔首,我向着纤云道:“把她们四人唤进来”。

四人一流的跪下来,乌拉那拉氏看了看,远远的指了指臻儿和另一名丫头对我笑道:“这两个丫头看着倒还伶俐,你可舍得?”。

“能去侧福晋跟前当差,也算是她们的造化了”,我唇角噙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一面向臻儿她们二人说明详情,却见她们面色微变,心中想着果然是她们,依旧是面色诚然的谆谆道:“既然是得了福晋抬举,你们去了自当该尽心服侍,万不可偷懒才是”。

“正好,趁着便利我一道给侧福晋送了去,也省的她时时派人到我院中催了”,乌拉那拉氏簪了簪鬓边浦金色的牡丹绢花,搭了身旁的丫鬟笑着起身道:“你着人替她们收拾了细软,一并都送到晟睿院去”。

我忙随即起身,应了一声“是”,只送她离去方才回身,刚忧虑重重的在榻前坐下,却见纤云掀帘进来,快走几步探身到我跟前低声道:“姑娘受罚了两日,安二爷叫人传了几封信进来”,一面说着自袖兜里取了桃红色的薛涛小笺出来。

我伸手接了,徐徐打开,秀丽的蝇头小楷:一之赠兮宛然笑,睐明眸兮善窈窕, 我有所思在远道,一日不见兮使我心劳!二之赠兮珠泪滴,泣琼枝兮为冰泥,我有所悲海天遥,双星莫聚兮使我心戚!三之赠兮洁风骨,傲群芳兮风姿楚, 我有所恶趋逢迎,五内斥逐兮使我心安!四之赠兮颖才思,文机敏兮赋歌诗, 我有知音举世少,六道轮回兮唯我心痴!五之赠兮怨长久,多罹病兮复多求, 我有所念知音者,七艺相通兮解我心忧!

我将信笺装进贴身的小衣内,起身揩去眼角泪水,侧身对纤云吩咐道:“看着春末的阳光正好,你去窖中把我前时酿的那坛梅子酒取出来!”。

弄巧轻应一声,得令离去,纤云垂首立于一侧,面色黯然探身劝道:“姑娘昨日方才熬了一夜,便是心中难过也不适饮酒,若是不想歇着,贝勒爷正在府中,姑娘可要去见见?”。

“我现在谁也不相见,只想一个人静静”,我此刻也无暇顾及她这话是否得了四阿哥授意,只是心绪沉闷的掀帘向外间廊下走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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