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防止洛北的人在峚山附近监视，临羽本想让含真变作尚月，但含真对这种永无止境的变来变去实在厌烦。
“峚山四周有我的仙罩，我们直接去后山，还有我设的结界，有什么好怕的。”
临羽颔首：“说的也是。”
于是两人直奔着凤凰蛋去了，果如临羽所言，那蛋一点变化都没有，便只好折返女床山。
含真：“明天的茶话会，你真的有把握对付洛北的任何挑衅么？”
临羽答：“没有。”
含真脚下一个踉跄：“那你还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临羽目光悠远：“他要想揭穿你使用变身术，无非就是去找灵宝天尊借映相宝镜。”
映相宝镜，乃灵宝天尊打造的法器，不仅能照出妖精原形，也能照出神仙身上的变化之术。
含真眉头蹙起：“所以你提前把镜子拿走了？”
临羽干脆道：“没有。”
含真直接暴走：“那要你有个屁用！”
“哎哎，小含真，不要说脏话。就算他去接，也未必借的到啊。”临羽用扇子敲敲她的头，被她以十倍力气打了回去。
含真已经无法用她贫瘠的词汇来形容临羽这个人和他的处事原则，难道他在峚山呆久了也染上了山精们的傻缺性格？还是说他老人家仗着自己法力高深，就是那么牛？
看来还是只能靠自己。含真心想，要是明天局面无法控制，她就直接拔剑砍死洛北......不不不，太血腥。稚追也会伤心的，虽然她说对洛北很失望，可毕竟还有师兄妹情分。
哎，世间感情千奇百怪，真是怎么都避不开。
临羽看她闷闷不乐，禁不住笑了：“这有什么可愁的，明天他说什么，咱们就顺着他的话往下编呗。”
含真嫌弃地觑了他一眼，然而此时她被明晃晃的日头一晒，只觉得头昏脑涨，也没有更好的思路，只能暂时先这样，依旧回留夷院去。
原本临羽还想接着给她念经，被她暴力阻止了。她回去午睡休息，临羽只好四处转转打发时间。
自鸾鸟一族定居女床山也不多数万年，经过几辈人的开拓，如今的女床山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荒芜的小山头。不说气势恢宏的太平宫，山间也是亭阁楼台一应俱全，房屋布置精巧得当，且弟子众多，人气兴盛，堪称神界众仙的优秀道场代表。
这么一比，临羽的槐江山就过于冷清，不食人间烟火；而含真的峚山又太食人间烟火，最接近凡尘俗世，他俩一冰一热，堪称神界众仙两个极端的道场代表。
临羽到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山精们本就奔放热情，何必修许多规矩来拘着他们，散漫点挺好。至于槐江山，除了临羽和尚月两个活人，没有别的生灵定居，更不需要像女床山这样花大工夫去规划布置。
他背着手四处闲游，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女床山后山。午后日头毒辣，便挑着树荫茂盛，枝叶繁多的地方走，这么走着走着，便看到了懋林亭。
鸾鸟一族心灵手巧，一座深山里头的亭子也建的新颖别致，红曲栏杆琉璃瓦，绿海丛中唯一的亮色。夏日坐在其中喝茶赏景，一定别有风味。
可惜哪一座亭子，在临羽心里都比不过峚山山巅上的那座凉亭。虽然它破破旧旧，四根柱子都不一样粗，感觉就是随手找了四棵树，扒扒皮就支上了。屋顶也随意，茅草加上几片山精用来盖房子的灰瓦片，看上去摇摇晃晃，随时可能崩塌。
他想起第一次去峚山的那个深夜，寒月将整个峚山银装素裹，连破烂不堪的凉亭都被月光强行照出了几分风流。
少芒装作中暑，早早下去歇息，临走前特意密音他：“我们家小寒真比较腼腆，你千万慢慢来，不要吓到人家。更千万别提与北梓的往事，她虽然看起来没心没肺，这几年却着实伤情，但凡听见那对狗男女的事，必定要失眠。”
“你确定她失眠是因为想起了那对狗男女，而不是喝了你配方独特的花茶？”他有心揶揄少芒。
“你俩都是没良心的！”少芒忙着同他密音，不留神碰翻了茶具。
那日他同含真聊到大半夜，说起妄采，说起符惕山，说起那些他们同样怀念的过去。那时他与她唯一的联系便是妄采那个老混蛋，他这才知道妄采都在含真面前胡说八道了些什么，导致含真一直一直觉得他是个附庸风雅的小白脸。
好砸他资源充足的丹药房替他找回了一点脸面，含真说：“啊呀，你的丹药房简直太全面了，我纵横六界那么久，你的是最好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中星光闪烁，好似完全忘了自己洗劫过他丹药房这事，简直是他见过的最牛的“抢劫犯”。
不过她实在不喜欢他颜色单调的庭院，说那是不好的兆头，以后可能会被带绿帽子。
其实她小时候还没有那么天马行空的思想，只是喜欢同白蔺一起当妄采的跟屁虫，将妄采说的一切都奉为圣旨，连妄采说打架时要先渲染气氛都照做了。
后来少芒找他劝架，怕含真太过火，打死了北梓，以后同九重天不好交代。他早早就到了，看着北梓一路闯到峚山，被山精们辱骂、扔烂菜叶、最后被她打的落花流水，心底竟有些卑劣的惬意。
存世的道经佛法，他早已参透悟尽，然而在情爱一事上，他也只是个动了凡心的普通人。
少芒走前去了一次槐江山，除了找他顶缸，还顺便交代：“妄采那什么狗屁教育理念，含真半本道经都没读过，书架上全是莫名其妙的演绎和神兽百科，这居然也能修成神，是在羞辱别的仙的资质么？你有空给她补补，免得以后出岔子——虽然以含真的修为，也出不了太大的岔子。”
他对妄采的教育理念没什么意见，经验确实能从生活中自己感悟，虽然进度慢，但只需一次就能牢牢记住。何况含真生来变为神，不需要死记道经佛法来定心。不过他还是觉得有必要和含真科普一下道经佛法，一时方便以后同人理论起来找得到依据，二是方便他同她呆在一起。
就昨晚的效果看来，含真对这些经典著作还真是排斥的很啊。
没有临羽在一旁念经，含真黑甜的睡了个饱，等一觉醒来，暮色已经合得严丝合缝，半条丝都不留，弯月都挂上天穹了。
她伸个懒腰，活动活动手脚，慢腾腾地出来找水喝，看到临羽背对着正堂，负手面向竹林，不知是在沉思还是发呆。
“你醒了。”听到响动，临羽转过来问。他语气温和，眉眼舒朗，身上有仙气萦绕，却是翩然倜傥的神仙该有的样子。
含真微微一怔，捧着茶壶走过去，狠狠煞了煞风景：“睡的我骨头都疼了，都怪你要通宵讲道经。”喝了口茶，又道，“难怪你收不到徒弟。”
临羽不以为然：“经书本就是修仙问道的基本，又不是人人都像你一样生来就是神女，随便闹闹就历劫成神。”
含真立马就炸毛了：“什么叫随便闹闹？我也被师父关在后院刻苦练过剑的。”
临羽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直看的她因为心虚也口吃起来：“虽…..虽然是因为我出去玩儿，一不留神把玉山的妖怪小兵从上到下收拾了一遍…...结果西王母直接上门去告状。”
临羽道：“嗯，您这个不留神，还真是挺不留神的。”
含真又恼了：“谁小时候没调皮过啊，你当年在灵宝天尊座下学艺时，难道就一直乖乖的连门禁都没破过？”
临羽想了想：“还确实破过，但那是因为中途停下来救受水灾的凡人，师父并没有罚我，反而夸我慈悲之心。”
“呸！你是念慈琵琶膏之心！”含真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他小时候确实中规中矩，遵守每一项规矩，直到遇上妄采，才开始同他一起胡闹。灵宝天尊对此很欣慰，抚着胡须说：“好好，临羽你终于流露出少年本性了，为师之前一直担心你少年老成以后没人爱呀。”
“……”他严重怀疑妄采才是师父教出来的徒弟。
中间他出门游历了十万年，等再回去的时候，妄采就荣升为了别人的师父。
“你又出什么神呐？”含真手在临羽眼前晃一晃，“你是不是读经读傻了，随时要入定啊。别啊，明天千万别。”
“入定有什么不好？”临羽道，“要是明天我入定了，女床山一准没人敢说话，我们不就混过去了么？”
含真无语地瞧着他：“那你还不如现在就入定，我就能直接把你扔在这儿，什么都不用管了。”
“小没良心的。”临羽眼中蕴着笑意，又转过头去看竹子。
凉风拂过，吹动细长竹叶轻微晃动，水波荡漾，院子里一时无声无息。因为静，连灰尘在地上滚动的声音都显得嘈杂；因为静，连风吹窗帘的声响都显得巨大。
含真默默地与临羽并肩立于凉凉月色下，蓦然感受到了久违的禅意。
良久，临羽说：“可惜不是春天，否则就能挖春笋来吃。我昨天刚学了一道做笋的食谱，等回峚山峚山我做给你吃。”
含真：“闭嘴，你毁了我的禅意。”顿了顿，“多做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