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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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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碧云青天

洛水故地,在碧落十二宫旧地,一处气势恢弘装饰雅致的殿堂正在兴建,宛郁月旦和碧涟漪正在巡视工程进度,许多工匠或雕刻木柱、或起吊屋梁,十分忙碌。宛郁月旦虽然看不见,但听那敲凿之声也大概可以想象是怎样兴盛的场景,碧涟漪边走边简单的转述江湖局势,唐俪辞在好云山大胜风流店,俘获风流店红白衣役使百余人,柳眼被沈郎魂劫走失踪等等。现在江湖中最为重要的事,是猩鬼九心丸的解药,就算风流店完败,没有寻获解药也无法解决猩鬼九心丸流毒无穷的难题。宛郁月旦微笑静听,并不发表什么意见,缓步行来,即使路上有什么木料、石块等障碍他也能一一跨过。江湖中风起云涌,唐俪辞翻云覆雨,风流店一败涂地,于宛郁月旦而言都只是微微一笑,就如他跨过一块砖瓦、衣袂鞋袜俱不沾尘。

“宫主,有一位姑娘求见。”一位青衣弟子面上带着少许诧异之色,向宛郁月旦道,“我已向她说明宫主有事在身,不便见客,她说她是风流店的军师,要和宫主商谈江湖大事。”宛郁月旦眼角的褶皱微微一舒,“原来是风流店红姑娘,请她到碧霄阁稍等,上茶。”青衣弟子讶然道,“宫主您真要见她?可是她……她不知是真是假,万一是计……”宛郁月旦温和的微笑,“那请碧大哥陪我走一趟。”碧涟漪点了点头,两人一起缓步而去。

碧霄阁是碧落宫这偌大一片殿堂中最高的一处楼阁,已经建好月余,宛郁月旦在巡看工程之余,偶有会客都在碧霄阁中。此楼白墙碧瓦,高逾五丈,洁净淡雅,虽没有什么精细出奇的花纹,却自有一份高洁潇洒。一位白衣女子临窗而立,肤白如雪,眉黛若愁,远远观来,自成风景。碧涟漪陪宛郁月旦缓步而来,抬头望见,心头忽而微微一震,说不上什么滋味,心神若失。他在碧落宫中护卫两代宫主,共计三十三年,向来尽忠职守,别无他念,此时忽然兴起的一丝倾慕之心,无关是非善恶,只纯粹为了那一眼的惊艳。

红姑娘临窗远眺,目光所在却都在宛郁月旦身上,高阁之下微笑而来的人果然是如传闻中一样纤弱稚嫩的温柔少年,她秀眉微蹙,究竟要用什么样的说辞,才能让宛郁月旦助她一臂之力?宛郁月旦是什么人?枭雄。面对枭雄,她最好说的是实话。

不过多时,宛郁月旦拾阶而上,身边一位碧衣人俊朗潇洒,看模样应当是传说中的“碧落第一人”碧涟漪。红姑娘颈项微抬,对宛郁月旦颔首示意,却不行礼,“宛郁宫主,久仰大名,今日一见的确名不虚传。”

宛郁月旦好看的眼睫微微上扬,有人递上两杯清茶,宛郁月旦先在椅上坐下,微笑道,“红姑娘请坐。”碧涟漪在他身后站着,目不转睛的看着红姑娘。红姑娘却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宛郁月旦,“宛郁宫主待我如上宾,可见碧落宫名扬九霄之上,并非是侥幸,当今天下能平心静气见我一面之人不多。”

“呵,红姑娘何等人物……”宛郁月旦道,“远上碧落宫要说的话,必定是值得一听的。”红姑娘端起茶喝了一口,“不错,我远道而来,只为向宛郁宫主说明风流店的真相,并希望得宛郁宫主一臂之助。”宛郁月旦微笑道,“哦?红姑娘希望得我宫一臂之助,可有合适的理由?”红姑娘道,“猩鬼九心丸的解药,算不算一个好理由?”宛郁月旦略静半晌,过了一阵,他柔声道,“猩鬼九心丸的解药的确是一个很充分的理由,但红姑娘为何不求助于中原剑会,而要求助于我碧落宫?相信这样的理由,剑会邵先生要比我感兴趣得多。”红姑娘盈盈一笑,“只因我相信猩鬼九心丸的解药,对于碧落宫的帮助要比对中原剑会大得多,好云山上是中原剑会力败风流店,宛郁宫主如当真有心回归中原立王天下,猩鬼九心丸的解药是一颗兵不血刃的好棋。”宛郁月旦眼角好看的褶皱微微一舒,“这个……”

红姑娘轻轻叹了口气,她秀雅清绝的眉目顿时涌起了一种抑郁之色,“实不相瞒,风流店遭逢大乱,主人受人排挤陷害,已失去行踪。如今主持店内大事的已不是主人,而究竟是什么人,我也不大清楚。”她抬起头来,凝视着宛郁月旦,“猩鬼九心丸是主人亲手所制,所以要得解药,必定要主人亲手炼制。我希望得碧落宫一臂之助,寻回主人,碧落宫得猩鬼九心丸的解药,扫荡风流店称王天下,只要在得药之后放任主人离去,我愿自此为始尽心尽力辅佐碧落宫称王天下,纵使粉身碎骨,在所不惜。”她朗朗而谈,一字一句皆是出于肺腑,“我之所言,句句出于至诚,若有欺骗之处,上苍罚我今生今世不能再见主人之面、永远不知道他的安危下落,日日夜夜不能安睡,直至老死。”

她竟然发下如此毒誓,并且如此淡雅自持的年轻女子,在外人面前丝毫不掩饰自己对“主人”的倾慕爱恋之情,为他万里奔波、为他背身投敌、为他甘冒奇险,痴情厚意绝非常人所能想象。而对这般女子而言,实在没有比“今生今世不能再见主人之面、永远不知道他的安危下落,日日夜夜不能安睡,直至老死。”更为恶毒的毒誓了。宛郁月旦柔声道,“贵主人可是黑衣琵琶客柳眼?”红姑娘颔首,“宫主若当真识得他,就知道他其实不是坏人,所作所为一半是偏激使然、一半是受人利用。”宛郁月旦道,“原来如此。”世上有人为柳眼所作所为辩护,只怕一百人中有九十九人觉得荒谬可笑,宛郁月旦却是诚心诚意的说了一句“原来如此。”红姑娘微微一怔,只觉和此人说话,一不会担心被反驳讽刺、二不会厌恶他身居高位、三不会畏惧他变脸动手,这位名动江湖素有铁血之称的碧落宫主,谈吐之间令人如沐春风,心情平静。长长吐出一口气,她又淡淡喝了口茶,“风流店究竟是如何兴起,我也并不明了,三年之前我做客芽船茶会,结识了风流店下一位白衣女郎,一丝好奇之心让我涉入其中,自此不能自拔。当年我在风流店飘零眉苑故居,见到了前所未见的奇妙机关、匪夷所思的毒药怪虫、还有几位谈吐武功都不俗的蒙面人。我虽非江湖中人,却也略解江湖中事,知道是遇上了奇人,但并不知道他们面貌如何、是何姓名。其中有一人黑帽盖头黑纱蒙面,那一日是我好奇,在他专心作画的时候突然揭去了他的面纱……”她的语声微微一顿,过了一阵子才低声道,“而后我呆了很久,低下头的时候才看见他画了一个骷髅。”

“他就是柳眼?”宛郁月旦很有耐心的柔声问,虽然答案呼之欲出。红姑娘点了点头,“他就是柳眼,他……是一个美男子。”宛郁月旦微笑道,“传闻柳眼惊艳之相,能为千百女子为他倾倒,那必定是世上少有的容貌了。”红姑娘低声道,“但……他眼里别有一种缺憾,似是人生之中缺少了最重要的东西,让他一生都不会快乐,我想我那时……很想成为能让他展颜欢笑的那个‘东西’。”她轻轻叹了口气,“当时他是风流店的客人,而那时风流店的真正主人究竟是谁,我至今也不知道。未过多时,柳眼就开始为风流店配制毒药,风流店中的白衣、红衣女郎越来越多,初成规模的同时,那些蒙面人却一个一个渐渐失去踪迹,柳眼成了风流店的主人,而东公主抚翠、西公主西方桃,甚至白素车、红蝉娘子这等人物却一一加入风流店,我一直怀疑这些新入门的贵人中有几人便是当年的蒙面人,但至今未能查清究竟是谁。不管是谁,交替身份的用意只在让柳眼成为众矢之的,成为代罪之羊,真正的罪人潜伏帮众之中,只让人嗅到气息,却看不见脸,最为可怕的事莫过于此。”

“红姑娘的意思是好云山之战正好印证此点——有人将柳眼作为弃子抛出局外,风流店轻易大败乃是另有所图,是么?”宛郁月旦一双清澈好看的眼睛似乎真的凝视着红姑娘,那认真而稍微有些稚嫩的神态让人说起话来分外自信和顺畅,红姑娘幽幽叹了口气,“不错,败了的只是柳眼,不是风流店,江湖赢了假相,却只怕会输给真相。”宛郁月旦眉头略扬,“姑娘以为何谓真相?”

“真相……就是谁也不知道这件事的主谋会做到哪一步……”红姑娘幽幽的道,“或许……风流店和柳眼都只不过是他的一步棋,一步随便就可以抛弃、只是当作垫脚的棋。他究竟是谁?真正图谋的是什么?日后又将会怎样?要多少人为他而死才足够?宛郁宫主,我不想与这样的人为敌,但此时不为敌,日后真相破裂之时,只怕已无还手的余地。”她眼波凄然望着宛郁月旦,“猩鬼九心丸的解药、风流店的真相、江湖未来的隐患加小红一条命,换主人一身平安,宛郁宫主你……换是不换?”

宛郁月旦眼睫悄悄的上抬,过了一阵,他道,“这个……就算我答应了你,也是骗你的。”红姑娘浑身一震,宛郁月旦也轻轻的叹了口气,“有些人一生能不能平安,非但不是你我说了算数,只怕也不是世人说了算数,也不是他自己说了算数的……”他很温柔的再叹了一口气,“谋士只能谋一时之势……”

“宛郁宫主……”红姑娘站了起来,扑通一声在他面前跪了下去,“那不谈局势,小红求你救他一命!就算是宫主你大慈大悲,发宏愿救一世人。”她这一跪,碧涟漪吃了一惊,宛郁月旦伸手将她扶起,“我能帮你寻人,但不能帮你救他。”红姑娘的泪水夺眶而出,已是喜极而泣,“多谢宫主!”碧涟漪看在眼中,摇了摇头,如此一个痴情女子,却是误入歧途,当真可惜了。

会谈之后,宛郁月旦交代宫中弟子为红姑娘安排一处客房,若有柳眼的消息他会前来通知,至于风流店错综复杂的内幕,他要她写成信笺,列明疑点和可能,寄往好云山。红姑娘一一答允,碧涟漪将她送到客房,看了她一眼,飘然离去。

红姑娘入住客房,情不自禁长长吐出一口气,宛郁月旦真是难以撼动,饶是她真情流露哭成如此模样,也不能博得他丝毫同情,思路依然冷静清晰。如此人物,必定要为尊主除去,她站在窗前静静的思索,不管风流店中究竟是谁在捣鬼,只要柳眼活一天,她就要为他夺回风流店控制之权,然后为他夺取天下。

天下……是一个充满诱惑的词,谁能相信婢女小红会有染指天下之心?她却是在很小的时候就已有了,只是当年有心染指天下是为自己,而现在是为自己深爱的男人。她从小就很聪明,谁都赞她聪明,聪明的意思就是她会比普通人更轻易能做成自己想做的事。

从武夷山脉向北走,大半个月的路程就迈入苏州姑苏山。苏州为春秋吴国都城,越王灭吴之后归属越国,楚国又灭越,又归属楚国,秦始皇一统天下后,此地为会稽郡,设吴县。五代陈祯明元年,设为吴州,领吴县、嘉兴、娄县三县。隋开皇九年,因此地太湖之畔有姑苏台,故改吴州为苏州,苏州之名由此而来。

苏州城内人流潮涌,这日是六月十九,观音大士生辰,前往西园寺、寒山寺、北塔报恩寺等著名寺庙上香的人络绎不绝,沿途之上摆摊卖香的小贩也是生意兴隆。一辆马车也在人群之中沿着山道缓缓往东山灵源寺前行,别人前来为观音进香看热闹无不欢天喜地,这辆马车默默前行,赶车的目光呆滞脸色腊白,车身挂着黑色帘幕,让人丝毫看不出其中究竟坐的什么人。

有人留意这辆马车已经很久了,这人姓林名逋,钱塘人,乃是江淮一带著名的名士,这日也正是雇了一辆马车要前往东山灵源寺,不过他不是前去上香,而是前去品茶。前面那辆黑色马车与他同路,自杭州前往苏州,一路同行时常相遇,车中人始终不曾露面,更不曾与他打过半句招呼。但让他好奇的不止是这马车阴森怪异,而是沿途上这辆马车所经之处,不少富贵人家遗失财物,而沿途之上的著名医术高手都曾受邀到马车中一会,不知这马车里坐的究竟是什么人?究竟是窃贼、还是病患?

一匹身带花点的白马慢慢走在林逋马车之旁,他回头一看,是一位容貌秀美的紫衣少女默默骑马而行,她的鞍上悬着一柄长剑,在人群中分外突兀,许多人侧目观看,心里暗暗称奇。这位少女却是双目无神,脸色苍白,放任马匹往前行走,要去往何处她似乎并不在意。林逋望了望前边的黑色马车,再看了看身边的紫衣少女,越看越奇,难道今日灵源寺内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未过多时,已到灵源寺门。林逋下车付了银钱,缓步往后山行去,洞庭西山灵源寺后,有野茶林,树林中桃、杏、李、梅、柿、桔、银杏、石榴、辛夷、玉兰、翠竹等等与茶树相杂而生,故而茶味清香馥郁,与别处不同。他远道而来,一半是灵源寺中青岩主持请他前来品茶,一半是为了一观这世上罕有的奇景。但他缓步行入后山,那梅花点儿的白马也咯噔咯噔踏着碎步跟了上来,而那辆黑色马车在窄小山径中行走困难,不知如何竟也入山而来。僻静的后山道上,林逋一人独行,心里暗暗诧异。未过多时,马车领先而行,超过两人扬长而去,那紫衣少女的马儿却慢了下来,默默行了一阵,只听马上少女幽幽叹了口气,“先生……先生独自前往这荒凉之所,敢问所为何事?”

林逋微微一怔,他未曾想到这位失魂落魄的紫衣少女会先开口,“此地是在下旧游之地,纯为游山玩水而来,不知姑娘又是为何来此?”紫衣少女翻身下马,牵马而行,幽幽的道,“我……我么……做了平生从未想过的坏事,无处可去,听说洞庭东山灵源寺内有一口灵泉,能治人眼疾、心病,所以……前来看看。”她低声叹了口气,“先生既然是旧游客,能否为我引路?”林逋欣然道,“当然,泉水就在山中,但此时天色已晚,此去路途甚远,荒凉偏僻……”紫衣少女道,“我不怕妖魔鬼怪。”林逋看了她鞍上的剑鞘一眼,心道年纪轻轻的女子身佩一柄长剑能防得了什么盗贼?他虽然刚到弱冠之年,足迹却已踏遍大江南北,最近朝廷又待兴兵北上,世道有些乱,盗贼兴盛,虽然东山仍属游人众多之地,却也难保安全。但这位姑娘似有伤心之事,他有些不忍婉据。

“那山中的灵泉,可真是灵么?”紫衣少女问。林逋微笑道,“山中观日月,冷暖自知之。你说灵便灵、你说不灵便不灵,你之不灵,未必是人人不灵;人人皆灵,未必是你之灵。”紫衣少女黯淡的双眸微微一亮,“先生谈吐不俗,敢问姓名?”林逋道,“不敢,在下姓林,名逋,字君复。”他只当这位紫衣少女不解世事,多半不知他在江淮的名声,却不料她道,“原来是黄贤先生,无怪如此。”林逋颇为意外,“姑娘是哪位先生的高徒?”他是大里黄贤村人,自幼离家漫游,友人戏称“黄贤先生”。

“我……”紫衣少女欲言又止,“我姓钟,双名春髻。”她却不说她师父究竟是谁。林逋微笑道,“姓钟,姑娘不是汉族?”钟春髻幽幽的道,“我不知道,师父从来不说我身世。”林逋道,“在闽南大山之中,有畲族人多以钟、蓝为姓。”钟春髻呆呆的出了会神,摇了摇头,“我什么也不知道,这世上的事我懂得的很少。”能知晓“黄县先生”,她的来历必定不凡,却为何如此失魂落魄?林逋越发奇怪,突地想起一事,“钟姑娘和方才前面那辆黑色马车可是同路?”钟春髻微微一怔,“黑色马车?”她恍恍忽忽,虽然刚才黑色马车从她身边经过,她却视而不见,此时竟然想不起来。林逋道,“那辆马车行踪奇特,我怕坐的便是盗贼。”言下他将那马车的古怪行径细诉了一遍。钟春髻听在耳中,心中一片茫然,若是从前,她早已拔剑而起,寻那马车去了,但自从在飘零眉苑刺了唐俪辞一针,逃出山谷之后,她便始终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数日前没了盘缠,竟在路边随意劫了一户人家的金银,又过了两三天她才想到不知那户人家存下这点银子可有急用?但她非但劫了,又已顺手花去,要还也无从谈起。此时听林逋说到“盗贼”,她满心怔忡,不知自己之所作所为,究竟算不算他口中的“盗贼”?她现在究竟是个好人、还是坏人?

林逋见她神色古怪,只道她听见盗贼心中害怕,便有些后悔提及那黑色马车,正各自发呆之际,突然山林深处传来一声尖叫,是女子的声音。林逋吃了一惊,钟春髻闻声一跃上马,微微一顿,将林逋提了起来放在身后,一提马缰两人同骑往尖叫声发出之处而去。林逋未及反应人已在马上,大出意料之外,这位娇美柔弱的少女竟有如此大的力气。

梅花儿俊蹄狂奔,不过片刻已到刚才发出尖叫之处,但人到之后,钟春髻全身大震,却是呆在当场,一动不动。林逋自马上翻身下来,只见眼前一票红衣人将一位黑衣蒙面女子团团围住,一辆黑色马车翻到破碎在地,车夫已然身首异处,而高高的树梢上有一人一手攀住树枝,悬在空中飘飘荡荡,地下红衣人各持刀剑,正待一拥而上将这两人乱刀砍死。林逋眼见如此情形,脸色苍白,有人尸横就地,如此惨烈的情景是他平生仅见,要如何是好?是转身就逃、还是冲上前去,徒劳无益的陪死?

那一手悬在树上的人露出半截手臂,盖面的黑帽在风中飘拂,那露出的半截手臂雪白细腻,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妖魅蛊惑之意,这人不就是……不就是那日树林之中给她一瓶毒药、要她针刺唐俪辞的那个人么?那日针刺唐俪辞之后,她反复细想,自然明白这人教她针刺唐俪辞绝非出于好意,而是借她之手除去劲敌。钟春髻面如死灰,手按剑柄,这人受人追杀,她要如何是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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