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在躲避子弹的过程中，我和山洞的距离越来越远，我知道，这就意味着卡萝尔离我越来越远。.org有好几次，我都想着能找个机会回头再看一两眼，然后横飞的子弹和各种正在*近我们的声音让我不得不提着脑袋拼命向前奔跑。
糟糕的是，过去了几十分钟了，只听见枪声和喊叫声越来越响却不知道到底是谁在开枪追我们。这种现象源于两个因素，第一，我们都在忙着躲避枪声根本来不及回头瞟上一眼；第二，开枪的人战术很明，就是他们始终在暗处，直到把我们六个赶尽杀绝。
“狗娘养的一群砸碎，连个让人喘气的机会都不给。真是活见鬼了。”布朗边喘气边叫骂。
“乔治啊，我们现在到底在什么方位啊？如果就这样一直跑下去，到哪里才算是终点呢？”詹姆斯也喘着大气问我。
“我现在也搞不懂了，说实话，我们跑过的这些路都太相似了，根本没办法分清楚到底哪一条才是主干道。但是我记得很清楚，有一条马路比我们脚下的这一条要平整许多，它的上面铺满了雕花的瓷砖，只不过，一时半会我也想不起来那条路到底在我们哪个方向，尤其是该死的那群混蛋正在我们屁股后面端着机枪狂追。”我回答。
我们猫着腰，尽量把身体所在路边的蒿草中，然而虽然成功地躲开了我们背后的子弹，但是行进的阻力却与之增加不少。而且费尔南多根本就没有他自己刚才对我和布朗说的那么厉害，我们剩下的五个人不停地轮流扶着他往前奔跑。
“你到底怎么样啊？”轮到马尔克斯搀扶费尔南多的时候，他问到。
“我？”费尔南多的气息比我们五个中间任何一个都要急，他很难一口气把一句话说完整。“我挺好的——就是有些累！”他回答。
“我的身体比你胖多了，也没见我比你难受。刚才让你躲在那个地方，你非得……哎，算了吧，就当我们都是刚刚从教堂出来。”布朗跟在我身后说。
“停——”詹姆斯忽然蹲下身子，并做了一个停止前进的手势。“我好像看到什么东西了？”他说。
我们跟着都停止前进，但是那该死的子弹却没我们这么听话，它们依旧像是小孩子遇到了节假日一样肆无忌惮地欢腾着在我们的耳边直响。
“看到什么了？詹姆斯？”我就跟在他身后，于是问他。
“先等等。”他小声说，接着又突然转过脸对着我们几个说：“千万别挨到子弹，这个时候有不得一点马虎。身子能往下弯多少就尽量弯多少，如果觉着累，就挺着。”他随即转回去继续看着前面的东西。
“到底是什么啊？”我后面的人又问了一句。
“好像是法布里奇奥！”詹姆斯的声音很明显在颤抖。“但是为什么看不到明？”他又自言自语地问了一句。
“什么？法布里奇奥？这个狗娘养的，我还以为他被僵尸咬死了或者从哪个山洞里掉下来摔死了呢！”费尔南多在最后面骂着。
“不，我觉得他不知道城堡后面有山洞，他一定是开着车子，先到纽维尔斯小岛外面的小镇上，然后在小镇的中央大道有一个十字路口，顺着十字路口向南开，环着一座大山转下去就会到奥尔多安的豪宅外面。我在奥尔多安家里的时候，他对我提起过法布里奇奥，听着感觉他们两个关系很好。”我对他们说，“詹姆斯，要不你再仔细看看，说不定你弟弟就在他附近的某个地方……”我从后面拍了一下詹姆斯的肩膀对他说。
“但愿吧……”詹姆斯的语气很低沉，他似乎比我刚才面对卡萝尔的事情时还要表现的消极。
时间很快过去一分钟，我猫着腰，慢慢站起，我想自己看看詹姆斯到底看到了什么。
从詹姆斯前面的草垛往外几百码的距离，一幢在阳光中泛着星光的白色房子若隐若现，房子的轮廓有一半消失在强光中，另一半的线条也模糊到了极点，但是我很确定那就是奥尔多安的豪宅。“就是那儿，我敢确定，那就是奥尔多安的……”我被詹姆斯拉着蹲到了地上，我又把刚才没说完的继续补充完整，“那就是奥尔多安的家，就是那，我向上帝发誓，那栋房子我绝对不会认错，它太漂亮了。”我几乎是兴奋着对他们说。“还有，詹姆斯。”我继续拍着詹姆斯的后背，“我看到了，你刚才没认错，那个人就是法布里奇奥，他正在和奥尔多安说话。法布里奇奥对面的那个高个子老头就是奥尔多安。”
“看样子我们算是到目的地了……”我听见是马尔克斯在我后面说。
“你看到明了吗？”詹姆斯在马尔克斯之后，转过来看着我的眼睛问我。他的眼睛有些干涩，但是瞳孔最深处却犹如一颗泉眼，那一小点的地方正在往外涌动着无限的湿润。
“没有，我没有看见。”面对詹姆斯的眼睛，我没办法撒谎，尽管我想编一个善意的谎言去安慰安慰她，但是我放弃了这个幼稚的想法。
他的表情瞬间就变了，从刚才的嘴角还带着一点笑意、眼角挂着一丝欣喜、脸上泛着轻轻的红晕，到现在的阴沉、焦虑和惆怅。
“詹姆斯……”我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我想对他说点什么，比如“会看到明的”或者“法布里奇奥一定把明藏起来了”之类的话，但是我噎住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嗓子又干又燥，而且我觉得自己的喉结正在上下打滚。
他把手伸到后面在我的手背上拍了两下，然后把我的手从他的肩膀上拿开，随即叹了一声。其实他不知道，他那一声叹息对我来讲简直就是一把刀子。这把刀子虽然看不见，但是当它在我的心口划过的时候，我却能感觉到它的利刃上正在光芒四射。我眼前望着詹姆斯，心里却想着卡萝尔，面对在我内心汹涌澎湃的惭愧和内疚，我无法抗拒，或者说我无法拜托它们。我也失去了冷静，便把詹姆斯刚才拨回来的那支手掖在怀中，那支手冰凉的要命，但是它一挨到我的皮肤，就又会瞬间发烫，就好像有人从夏威夷的基拉韦厄火山专门采集了一加仑的火山岩浆，然后搭着漏斗，慢慢倒灌在我的身上。
“不好，他们朝我们这边过来了……”詹姆斯从来没这么紧张过，我就蹲在他的身后，我看到他的后背几乎都在打哆嗦。他一边转过来对我们说，一边招着手让我们向后退。
“老大，不能再向后退了，你没听到那些狗杂种的机枪离我们越来越近了吗？”费尔南多朝着前面喊。
“可是这个草堆就这么小，我们六个人根本没办法全部挤进去啊，再说了，这是大白天，他们要是从这儿经过，一定会发现我们的。”詹姆斯轻声细语地说，而且他的手不停地拨开草丛向外看。
“詹姆斯，你怎么了？”我真的很疑惑，于是忍不住问他，“按往常，如果遇到这种情况，你一定不会退缩，而且会相处很多办法使事情朝着有利的方向发展，但是今天，我怎么觉着你——怪怪的，再说了，我们的后面是追兵，而且我们到现在都不知道那帮砸碎到底是不是在追我们，还有，比起后面的危险，前面的危险几乎还有逃离的余地，因为法布里奇奥和奥尔多安离我们毕竟有几百码的距离啊……”我问詹姆斯。
他先是看着我把整段话说完，然后突然一言不发地坐到了地上。
我很惊讶，我向后转过去，看着布朗他们，他们对我摇摇头表示什么都不知道，然而当我回头再看詹姆斯的时候，之前的惊讶又在不知不觉中翻了好几倍。“詹姆斯——”我叫着他的名字，并拉住他的胳膊，“你为什么会突然变得这么恐惧呢？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你成为这个样子啊？你是我们的主心骨啊，没了你这个中流砥柱的老大，我们会死在这儿的。”我把我能反应过来的鼓励的话语统统说给他听，但他的表情比之前更加木讷了。
我们都非常焦急的时候，詹姆斯又突然站了起来，他根本没有理会我们，而是径直走向了法布里奇奥和奥尔多安。我真想站起来对着他喊一句“小心子弹”，那个时候，我感觉自己手臂上的青筋几乎都错盘在一起了。然而，所有的枪声在詹姆斯朝前走的一瞬间停止了，整个世界都变得安静了。布朗他们一起围了上来，他们蹲在我的旁边，横成一条直线。我挨着草堆，费尔南多在最外面。我把挡在我眼前的一簇叶子拨向一边，然后目不转睛地看着詹姆斯的背影……
“詹姆斯……”马尔克斯压着声音叫着，他颞骨两边的筋络凸起来就像两颗微型的老树根。
“见鬼，他今天到底怎么了？我怎么觉着他很害怕啊。乔治，他怎么了？劝不住吗？”布朗问。
我摇着头，继续看着那个让所有人正在心惊肉跳的背影向前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