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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竟浮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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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黄天的西天与中天之间隔着一道峡谷,绵长几千里,浅处陷落数十丈,深处千丈不止。据说此处原横亘着罗浮山脉,后来山崩地裂,山体塌陷,形成了现在的罗浮幽谷。

谷中常年雾气氤氲,潮湿多雨,因而生出许多毒虫蚁兽,为一些药仙、毒仙所喜爱,还有些炼制解毒灵丹的仙人也需要这些东西,故谷中常见到仙人踪迹。

胡一摸以前在谷里晃荡过几次,除了寻到一些毒药毒虫,没有什么大的收获。过了峡谷就是中天,再往前就是五老峰,那里的仙人经常往罗浮幽谷跑。

幽谷深处有一处长湖,湖水清澈,宽约十里,长几百里,不知多深。湖面上飘着一只小船,船身不大,十分精美,船上摆着棋盘、香炉、古琴等物,两位仙人正在对弈,一位清瘦老迈,病怏怏的,一位童颜鹤发,胖乎乎的,还有一名老尼坐在船头垂钓。

老尼双眼盯着湖面,忽见湖面浮漂微动,有鱼上钩了,她手腕一抖,一条大鱼被拉出半个身子,脑袋比船头还大,满口尖牙,浑身红鳞,眼睛有小碗大小,瞪得溜圆,背鳍像蒲扇,不停摆动,想挣脱钓钩。

老尼微微一笑,钓竿往回一收,钓线钩着大鱼飞出水面,落向小船,大鱼在空中飞快缩小,到她手上之时只剩两三寸,像一条小鲤鱼,还在扭动挣扎。

老尼将小鱼一把抓住,伸手把它嘴里的尖牙拔掉,然后又啪的丢回水里,小鱼落入湖中,又变成六丈长的大鱼,尾鳍一摆,潜入湖水深处。

这老尼把鱼钓起来又扔下去,没事儿闲得慌么?

船仓内,两位仙人对弈正酣,病老仙下了一手妙着,拍手大笑,胖老仙冥思苦想无法落子。

病老仙颇为得意,抬头看向湖面,刚好看到大鱼潜入水中,不由笑道:“一根瑶竹竿,垂钓三万里。小章神尼,你将赤鲑钓起来,拔掉尖牙又扔回去,虽然让小鱼避免葬身鱼腹,但是赤鲑却会因无法进食而饿死。我佛慈悲,如何是好?”

小章老尼放下钓竿,双手合十,宣了一声佛号,道:“众生平等,赤鲑小鱼皆是生命,岂能区别对待。多谢道兄提醒,善哉善哉。”说罢抬起右手一掌拍向左臂,霎时血光四溅,整条左臂生生从她身上断开。

她眉头没皱半分,拿起断臂,啪的丢到湖中,道:“我折断赤鲑牙齿,用自己血肉喂它,当不让它饿死。”

病老仙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赶紧低头看棋局,道:“小章神尼慈悲济世,普度众生,令我好生佩服。”

胖老仙依然被棋局所困,想不出来对策,摇头道:“不好,不好。赤鲑若吃掉小章神尼的手臂,胜过几百年修炼,必定会成为鱼妖,以后这片湖里的鱼只怕不够它吃了。”

小章神尼闻言点头,右手一探,伸入湖里足足有二十余丈,然后抓起刚才折断的手臂,看了一眼,手指已经被啃掉四个。

病老仙皱眉道:“改日去杏坛找首席医仙,他有办法给神尼接回去。”

胖老仙想了半天,不知有没有对策,忽拍手笑道:“杀一鱼,救万千,这才是小章神尼的慈悲心肠,道兄你着相了。”

小章神尼一言未发,突然跳入湖中,湖面生出一朵五色莲花将她托住,她赤脚踏在莲花上,莲花飞快生长,长到两三亩地那么大,她一脚踏莲,一脚平放,虚空而坐,右手单立胸前,作佛菩萨状,脑后显出一圈光轮,端的是宝相庄严。

湖水中突然冒起无数水泡,随之浮出很多大大小小的鱼脊,红的、黑的、白的、蓝的,密密麻麻,不可胜数,只怕有数万之多,所有鱼儿都仰着头,鱼嘴一张一合,吐着鱼泡,朝向小章神尼现出的莲花宝相。

片刻之后,水下出现几个巨大的黑影,湖面上那些鱼儿似乎十分惧怕,四散扑腾,有些鱼儿甚至跃出水面,躲避黑影,湖面乱成一锅粥。

只听哗啦啦一阵响动,十余条庞大无比的大鱼浮出水面,刚才小章神尼钓起来的那条赤鲑跟它们相比只算小的,有两三条大鱼身长只怕有十余丈,嘴巴张开可以轻易吞下一条小船,身上的鳞甲长满青苔,鱼眼睛跟灯笼似的,只怕上千年的岁月才能长到这么大。

小章神尼低宣一声佛号,右手拈花,面带微笑,口吐佛音:“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内心外境,悉无所有,云何言有法体以体证名耶。惑是能障,解是能灭,还是生灭观,义即是障也,便须破之。若言般若为能破障为所破,为见故破,不见故破,为独故破,为伴故故……”

天空中佛光大放,佛音越发宏伟,甚至化作一朵朵莲花飘落水中,异香扑鼻,光芒阵阵,整个湖面一派华彩宝相。

水面的鱼儿不论大小,全都摇头剪尾,吐出成串水泡,朝拜佛国菩萨,个个十分欢喜。小鱼不再害怕大鱼,大鱼不再恐吓小鱼,鱼群逐渐合拢,将整个湖面铺满,可谓奇观。

小章神尼拿出一个袋子,轻轻放到湖面,鱼群争先恐后钻进去,全都缩小成蚊蚋般大小,最大的不过指甲般大,神尼笑道:“我将你们带回莲花池,免遭劫难。”

对弈的两位仙人忍不住抚掌道:“小章神尼佛法深厚,用佛言感化鱼群,实在是功德无量。”

就在这时,湖水突然有些晃动,小船左右摇摆,莲花上下起伏。

小章神尼收起袋子,别在腰间。胖老仙一把拂了棋局,笑道:“改日再弈。”病老仙不满道:“早知道你会耍赖。”

“轰!”湖底传来一声巨响,整个湖面如沸水一般翻腾,不断冒出白烟。幸好小章神尼提前收走鱼群,否则很多鱼儿可能毙命。

“要出世了。”胖老仙伸手往下一按,湖面出现一个三丈长的掌印,这一掌的法力将小船凭空托起,停在湖面之上三丈高的地方。病老仙含笑点头,目不转睛盯着湖面。小章神尼从莲花上走下来,立在船头,莲花顿时消失。

过了一会儿,随着轰隆隆的巨响,一道完全由湖水形成的大门缓缓升起,晶莹透亮,有十七八丈高,门楣上写着“竟浮之门”三个大字。大门绽放出数百丈光华,冲破罗浮幽谷的迷雾,直达云霄。

“怎么回事?这是什么地界?”邝骜此时催动金光,正在半空飞行,忽见到一道冲天白光,顿时收住法术,四下张望。

胡一摸急急刹住身形,低头看了看,道:“下面是罗浮幽谷,我去过几次。”

张二狗的反应慢了一点,又飞出百余里,看到另外两人没有跟上,赶紧驾着蘑菇云往回飞。

罗浮幽谷,邝骜听说过这个地方,这种深山峡谷乍起冲天光华,必定有蹊跷。他好奇心又来了,不由笑道:“走,下去看看,耽误不了行程。”

张二狗刚刚飞回来,听到这个提议,担心道:“我们一路耽搁,龙神不会生气?万一无妄海又有人失踪怎么办?”

邝骜笑道:“天宫十三太子都失踪了,还能有谁比他更要紧?其他几处地方的人,说不定比我们还慢呢。”

张二狗想了想,觉得此言有理,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何不多趁机长点见识。既然两人都已同意,胡一摸没有反对。

三人飞快下降,很快看到一处狭长的湖泊,湖面上一道光华正在逐渐减弱,只剩了百余丈。

许多仙人正在湖面上激烈争斗,数十人正在围攻两位老仙和一名……老尼姑。

老尼姑!邝骜第一次在太黄天看到尼姑,不禁暗笑,尼姑不是该去梵天净土吗?太黄天真是形形色色的仙人都有,下次会不会见到和尚?

那些正在围攻的仙人似乎有什么奇怪法术,面目模糊,青光眼都看不清眉目,不过个个修为高深,各色仙剑、法器放出霞光,往老者、尼姑所在一顿乱打,仙气哧哧作响,湖面水浪翻腾。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其中一个身穿褐色麻衣的仙人喝道,“病仙,胖仙,小章神尼,为了身外之物以命相搏,岂不有负你们真仙之名,还不快快放下屠刀,我们不会为难你等。”

病仙怀抱一座古铜香炉,不断拍打炉身,散发出一圈一圈火花,阻挡仙剑法宝的攻击,怒骂道:“何方来的恶人,有胆子夺宝,没胆子用真面目示人?”

胖仙斜抱一张紫桐古琴,拨动琴弦,琴音化形,不断飞射对手,空气发出哧哧的声音,不过面对十多人的围攻,他的琴音照顾不全,身上已有几处伤痕。

小章神尼情况最好,面不改色,一支独臂手持钓竿,只见漫天都是竿影钩影,四面八方飞来的剑光、神通统统被她钓起,甩到千里之外,十余个对手一时无法靠近。

她又冷笑道:“我们苦等数百年等到竟浮门开,岂会拱手想让。你们想进去,没那么容易。”

邝骜三人收起法术,悄悄落在湖边,借山石掩护行藏。

胡一摸小声道:“这些仙人面生得很,不知哪里来的,最好两不相帮。”

邝骜指指湖面那扇晶莹的大门:“他们争夺的东西在那里面。竟浮之门,你们是否有所耳闻?”

胡一摸摇头表示不知。张二狗想了想,紫云城的仙人经常在醉仙楼交流奇闻异事,跑堂的兄弟听到之后,会讲给内厨的兄弟们听,但从没有人提到过竟浮之门,遂同样摇头。

这么多仙人打成一团乱麻,那扇门之中必定非比寻常!

邝骜脑子转了一圈,提议道:“趁他们打得不可开交,咱们冲进去看看有什么宝贝!”

胡一摸摇头道:“何不等他们两败俱伤,咱们坐收渔利。”

邝骜皱眉道:“那扇门的光华越来越弱,恐怕维持不了多久。”他见胡一摸还在犹豫,又道,“异宝现世必定惊动八方,很快就有更多仙人赶来,咱们再不动手,机会就没了。”

张二狗眼睛一亮,果断道:“我跟邝老弟干一票。”

胡一摸略想了想,笑道:“既然是兄弟,当然共进共退。好,老哥跟你们一起。”

邝骜笑着伸出右手,胡一摸、张二狗会意,同样伸出右手,三人紧紧相握。

“动!”邝骜一声号令,三道身影以迅雷之势冲进竟浮之门。

“谁!”正在斗法的诸仙发出惊呼,没料到有他人会先下手,个个收起法宝,争先恐后往门里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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