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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1、新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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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苏捻弦的手微微一顿, 垂睫隐去眸中微光, 起手弹拨了数下,泠淙几声戛然而止, 终是停手,抬眼看向明帝。

晕黄的灯光中,明帝轻抚着她的面庞,从双眸,寸寸下移,慢慢亲吻至殷红的朱唇, 吻得安静而温柔, 许久, 抬起头来,轻抵着她额头, 一壁与她四目相望, 一壁将她的手,牵至他心口处,“假作真时, 也总有几分真,这一世, 有这几分, 也够了……”

“再唤朕一声三郎吧………”明帝温情脉脉地于她眉心处印下一吻,轻轻摩挲着她脸颊,就如从前说笑时神情舒愉,闷声低笑, “就当给朕最后一颗糖吃罢,纵是有毒,朕也甘之若饴。”

苏苏深望着眼前人,眸光随灯火摇曳许久,终平澄无波,幽幽映着对面两鬓花白的男子,良久,似是自嘲地低首嗤笑了一声,再抬首,静静地凝望着明帝,一声慨叹,哽声轻笑而出,“冤家……”

夜雪纷飞,素来空旷的承乾宫前,跪满了王公朝臣,琵琶长箫的幽缈合奏之声,随着寒风卷起的漫天飞雪,悠扬飘浮在宫殿上空的苍茫夜色中,琵琶不悲,箫声无怨,只是沉静舒缓、淡雅幽然,如花落流水,如清风徐来,如淘澄过无尽沧桑岁月,拨开种种迷雾纷扰,返璞归真,于月夜春江,曳一叶轻舟,随波逐流,静看海上明月,天涯此时……

天长地久有时尽,曲未终,箫声渐弱渐止,琵琶随后音绝,短暂的死寂后,总管曹方一声悲怆的“皇上驾崩”,如霹雳划破夜空,众人深深伏首,一瞬间,承乾宫前,哭声震天。

永安三十年腊月十五夜,圣上驾崩,皇太孙于灵前即位,大行皇帝棺椁停灵承乾宫中三日,遵其生前遗命,御棺内只随葬一锦匣,置于大行皇帝身前。大行皇帝衣容洁整,着帝冠龙袍,双手握着身前锦匣,面色平静如生,唇际甚似因匣中物事衔有笑意,仿佛非是离世,而是身在好梦之中。

三日后将钉棺出灵时,王公朝臣随新帝朝御棺三跪九叩之后,一身缟素的太皇太后,忽然制止了持锤上前的内侍,命宫人打开棺盖,朝臣愣住,宫人奉命行事、推开棺盖,整整三日、滴泪未流的太皇太后,近前将大行皇帝手中锦匣取出,似是不欲令此物随葬,但打开看了许久,终又回身将锦匣放回棺中,轻道:“封棺。”

大周制,国丧实服二十七月,新帝身系国事,以日代月,居丧二十七日,定于次年正月十六举办登基大典。

正月十五夜,大周皇宫迎来了三十年来最为平静也最为忙碌的夜晚,国丧期间,节庆皆止,从前上元节阖宫灯火、火树银花自不可见,宫侍们在夜色中撤下白幡,忙换上寻常宫灯,苏苏早已移居万安宫,倚窗静看宫人撤换完毕,夜幕低垂,殿前团团晕黄如月,心中也似那幽茫灯光,悬浮不定,许久微垂了眼帘,命宫人们皆退下,自熄了大半灯火,打散了如瀑长发,徐徐向内殿走去。

铜漏声声如雨,苏苏静躺在锦榻上,睁眼望着虚茫的夜空,一绺一绺地于指尖轻绕着长发,不知过了多久,殿外忽然传来轻微的骚动声,不多时,有轻悄的脚步声逐渐接近,苏苏侧首望向帐帷外熟悉的身影,轻道:“照儿……”

萧照掀开帐帷,半跪着埋首在苏苏身前,哑声低道:“承乾宫到处都是冷冰冰的,空旷寂寥,只有照儿一个人……”

苏苏轻抚着他的鬓发,“承乾宫是帝宫,你是皇帝,皇帝万人之上,世无其二,正所谓孤家寡人,从是都是一个人…………”

“…………可照儿不想这样,照儿怕冷,怕孤独,怕……怕娘娘不在照儿身边…………”

苏苏低道:“我怎会不在你身边……你是皇帝,我是太皇太后,你我一生一世,都要在这宫里过的,我又怎会离开你……除非,你哪日厌烦了我,将我逐至离宫…………”

话未竟,就见萧照猝然抬首道:“不!照儿怎会厌烦娘娘?!!”他凝视着榻上的女子,嗓音沙哑,“照儿只怕娘娘哪日厌烦了照儿,不要照儿…………”

“不会有那么一日的”,苏苏轻吻了吻萧照额头,“不要胡思乱想…………”

“……照儿心里乱得很……怕担不起皇爷爷的重托……也有一些事情……想不明白……”

苏苏坐直身体,轻捧起萧照脸颊,温柔望着他道:“你皇爷爷不会看错人,他既选了你,你就一定担得起大周江山,至于一些事情,随着年纪渐长,你自然会慢慢想明白的……”

幽迷夜色中烛火轻曳,隐映得萧照本就黑澄如漆的双目,愈发乌亮,他凝眸静看了眼前女子许久,轻轻“嗯”了一声,苏苏摸到他的手有些发冷,轻拨开他外头的墨狐氅看了一眼,见里头原只贴身穿着帝制寝衣,像是夜里睡不着、直接下榻披氅、跑到这里来的。

她忆起自己幼丧父母、初到虞家时,也是这般,在陌生之地,整夜睁眼难眠,又见铜漏时近子正、夜已深沉,而萧照一直单膝跪在榻侧,双手愈发冷了,遂朝锦榻里侧挪了挪,柔声道:“上来睡吧。”

萧照安静听话地解了外氅,上榻侧躺在她身边,苏苏单臂倚撑在软枕处,一手拉过锦被,为他仔细掖好后,轻抚了抚他的脸颊道:“从明日起,你就正式成为大周朝的皇帝了,以后,要扛起身上的担子,励精图治、知人善任,护好江山,护好子民…………”

萧照接道:“护好娘娘……”

苏苏轻笑着刮了下萧照鼻尖,“我也是你江山子民的一份子。”

“……娘娘不是…………”

苏苏好奇问:“那我是什么?”

曼鬋长发如云婉垂肩侧,有幽幽香气如丝如缕,钻入肺腑,沁人心鼻,萧照眼望着淡笑看他的女子,沉默良久,轻声道:“娘娘是我的天。”

是年正月十六,新帝正式举行登基大典,礼部尚书等原清晨入宫、候等承乾宫外,却被告知圣上身在太皇太后万安宫中,只得转至万安宫前,三跪九叩,奏请即位。

十二岁的新天子着十二章纹玄金云龙朝服,头戴十二旒珠通天冠,端仪肃容,朝太皇太后叩行大礼后,将走之时,忽又回身,微仰首望着太皇太后道:“娘娘在此等朕。”

太皇太后似是一怔,随即微微一笑,“我总是在此等着皇上的。”

圣上再一稽首,升舆而去,在长达数个时辰的繁冗礼仪后,于吉时至金銮殿升宝座,诏赦天下,正式尊先帝皇后虞氏为太皇太后,追尊生母楚王妃为文思皇太后,生父楚王为玄微皇帝,改年号为永宁。

永宁三年季月末,长达二十七月的国丧,终于走至尾声,长安城春去春又来,落雪积了又化,繁花谢了又开,权控大周三十年的明皇帝,身后余威渐远,朝野之势,早在数年的四季轮转中,翻了又覆,就连街巷黄口小儿,都能自大人茶余饭后的闲话中,窥听一二,掰指数出个一二三来。

人皆道朝有三势,一以周濂老大人为首,皆为先帝肱骨重臣,尽心辅佐少帝;二以怀王为首,短短数年时间,怀王一改先帝生前顺服韬光,厚积薄发,尽除昔日东宫仪王势力,揽权于手,雷厉风行;三者看似散漫无势,实以太皇太后为首,早在永宁元年,尚书谢允之即已转升丞相,谢晟授太师,虞元礼授礼部尚书,一众谢虞子弟及所依附世家寒族,早在先帝在时,即受擢升,人道姻亲长平侯府,亦为太皇太后所用,其势之庞,不可小觑。

但前两势,人皆注目可见,有关太皇太后之势,却是虚缥难言。尽管圣上年少,太皇太后并未垂帘,于朝事上也从不开口,看似真寡居万安宫、不问世事,无可指摘,但谢虞两家、甚或长平侯世子,常出入万安宫,圣上又极敬重太皇太后,几乎言听计从,太皇太后于朝事上影响多少,实难估测,也叫一帮老臣,心怀忧思,有心上谏,却又,无从下手。

圣上年方十四,平日除理朝政,仍需继续文武学业,这日周濂讲解“后宫乱政”史事,以旁敲侧击,却见圣上心不在焉,只得无奈停讲、轻唤数声,萧照回过神来,微微一笑:“太傅讲得甚好,朕听得入神了。”

周濂已是白发苍苍,亲眼看着圣上长大,从陪侍祖父身畔的稚龄孩童,到如今大周朝的少年天子,眉眼稚气褪尽,细腰长腿,身姿翩然,棱角分明的清俊里,又隐透着几分罕见的秾丽。常理来说,以秾丽来形容少年,似有几分怪异,可眼前的少年天子,并不似他的生父倜傥不羁,也不似他的祖父朗如日月,他似玉,可又非如谢相那般剔透无暇、温润端方、如切如琢,而像是一块凤血暖玉,浸在春水之中,日光之下颜色绚丽,光泽晶莹,轻声敲击,其音舒扬清澈,有如乐律,悦耳动听。

周濂试着从这少年天子的身上,辨出些先帝的影子来,却见少年端坐赤金九龙御座之上,暮春暖阳耀得他周身金光灿灿,愈显眉目昳丽,明光逼人,直看得人目眩,彻底放弃了辨寻,躬身垂首问道:“敢问陛下,若您生为梁弘帝,见献太后牝鸡司晨、窃权乱政,当如何处置?”

萧照道:“献太后为梁弘帝生母,生恩如天,虽有错,但不可杀之,牝鸡既司晨,那就折了她双翼,禁于深宫奉养之,既全孝道,又不负天下。”

周濂点头“唔”了一声,还欲再说,就见圣上起身道:“今日天色已晚,这《梁史》且先学到这里,太傅早些回去休息吧”,又吩咐左右,“摆驾万安宫。”

周濂恭送圣上离殿,遥望着御驾迤逦远去,于心中寂寂一叹。

再怎么不像,总还有一点像得很,只这一点,最是令人心忧。

作者有话要说:  周濂:别好的不学,学坏的……

萧家真的没有省油的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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