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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原来竟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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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无双目光躲闪,萧玄钰面色微改,如斯问,“你不去到底是什么原因?以前随本王进宫不都挺好的吗?还是你有什么别的想法?”

无双一惊,知道自己这样会引萧玄钰怀疑,却还是问道,“如果真是信错了呢?王爷会如何?”

“错就错了呗。”

他语气轻松,无双愕然,“就这样?”

“那不然怎样?后悔吗?本王自己选的人,就算错了,也不后悔。更何况,本王绝对信任你,也相信自己没有看错,是不是,十四?”

比起萧君奕的处处怀疑,萧玄钰的信任理应让人更舒服一些,可是,无双没有这么觉得,反而认为喘不过气。

他怎么能相信她呢?她虽然还没有害他,但是,她的存在,也绝对不是为了护他、帮他!

“十四、十四……”萧玄钰喊了几声,无双一直在出神,他问,“还是不想去吗?”

“不,我去!”

被信任之后,总会让人为之不顾一切,无双又解释道,“其实刚才奴才说不想去,是违心的。只是因为老是被公公们笑话,说奴才长得女气,才……”

“你听他们胡说,是谁,本王改日给你出出气去。”

无双本就是胡诌,哪里真有人啊,忙道,“算了算了,反正他们也没说错。只是,奴才不想再被他们笑,想稍作装扮下,显沉稳、男儿气一点。”

既然要去,就不能被识破,乔装打扮是免不了的。

萧玄钰道,“怎么出个门,跟大姑娘似的,还要上妆?”

无双笑而不语,他道,“那随你,快去吧!”

“谢王爷!”无双连忙回了自己房间,折腾了一番,贴假胡子、描浓眉、抹黑脸和脖子,她就不信,这么“粗犷”,还有人认得出她!

待再次出来时,萧玄钰忍不住失声笑了起来,“十四啊十四,你就是花样多。行了行了,这下本王保证,再也没人敢嘲笑你了,我们走吧,连晟都在门口候着呢!”

“是。”无双乐颠颠的推着萧玄钰出去,能去国宴见大世面,又不被人发现,真是件欢喜的事。

可是,一出门,连晟就给识破了,给萧玄钰抬上马车的空隙道,“你疯了吗,不是让你不去的吗?”

“走啦走啦,没事的。”无双小声回应,冲他安抚的笑了笑,随之钻进了萧玄钰的马车里。

“你……”连晟没辙,这简直是胡闹嘛!

一行人,就这么浩浩荡荡的往皇宫而去,无双得意自己的乔装技术,对皇宫充满了向往。却全然不知,沐思思已然设计逃出了司徒府,正满世界找她。

马车里,本是开开心心的合奏,因萧玄钰受伤,显得有些惴惴不安。无双瞧着萧玄钰的脸色,关切道,“王爷,你还好吧?”

“没事。”萧玄钰摇了摇头,努力让自己不要去想伤痛,随意和无双聊天道,“你知道,我第一面见你什么感觉吗?”

“第一面?”他们的第一面是恒王府没拜成堂那次,还是在宫里?无双都快分裂,终于意识到自己是十四,道,“应该是老实本分吧。”

萧玄钰失笑,“恰恰相反,瞧你贼眉鼠眼的。”

“……”无双汗颜,她是来偷雪珠的,贼眉鼠眼也正常。不过,她不解,“既然如此,您为什么还要选我?别人家选下人,不都是要老实听话的吗?”

“因为你的脸啊!”

“啊?我的脸怎么呢?”无双诧异的摸着自己的脸,完全不懂什么意思,难道选奴才还要看姿色的?

萧玄钰没有回答,只是怅然若失的看着窗外。冬天来了,京都又要下雪了……

“为什么啊?”无双不甘心的追问,因为她突然想起萧君奕曾经说的话,她长着一张让萧玄钰愧疚的脸。

萧玄钰也觉得没必要回避,毕竟都是过去的事,遂道,“你长得很像我的一个……”

“嘶——”

马受惊了,嘶叫起来,马车猛地往左一拐,突然停住。

如此猝不及防,萧玄钰毫无防备,左臂撞到车厢上,顿时就伤口炸裂,流起血来。

很快,就顺着胳膊,流到了手背上。

“王爷!”无双大惊,萧玄钰握着胳膊,松开手心都是血。他道,“没事,这暗红色的袍子,沾点血看不出来。”

“我是说您的胳膊,伤口都裂了,这么疼,怎么……”

“不疼。”萧玄钰说着,用汗巾将手上的血擦净,后面那辆马车里的连晟已经下车来,质问道,“出什么事呢?”

“是前面那辆马车突然停下,小的怕撞上,才急忙拐弯……”车夫说得战战兢兢。

连晟抬头往前一看,马车里的人也探出头来,是大皇子萧玄宏。

连晟上前随意见了见礼,“大皇子怎么不走呢?”

“不是不走,是这畜生不听话,欠收拾了。”萧玄宏指他那拉车的几匹马,又问,“司徒大人没事吧!”

“谢殿下关心,还好。”

“那车里坐的是谁?”萧玄宏说着,也不等连晟回答,下车走过去拉开车帘,“哦,原来是五弟啊,咱们兄弟还真是……冤家路窄啊!”

萧玄钰脸色如常,“这么宽的路,怎么会窄呢?车夫,改道。”

“五弟是怕大哥吃了你吗,怎就这么急着走呢?”萧玄宏一脸不爽,“五弟,上回你把为兄可害惨了,几个月不出门的滋味,你什么时候也尝尝?”

“大皇兄何必客气,足不出户、养尊处优的日子,向来不是你的最爱吗?弟弟可不敢觊觎。”

“你!”萧玄宏恼道,“你别得意,不就是父皇让你弹个琴吗,有什么了不起的。把你当弹曲取乐的‘戏子’,别提多下作了,你也值这么开心,这么光荣?”

“戏子也好,下作也罢,只要能让龙颜一笑,便也算是尽忠尽孝,值了。”

“你就这点志气?看来本殿下以前也是太看得起你了!”萧玄宏说罢,转身上了马车,刚才还说不听话的马儿,这会儿听话的飞奔而去。

宫宴的时间也快到了,不能耽搁,连晟也上了萧玄钰的马车,吩咐车夫上路。

马车再度稳稳前行,三人同乘一车,连晟微蹙着眉问,“王爷,是不是他?”

萧玄钰微微摇头,“还不太确定。”

“可是,他突然停车,分明想让你伤上加伤。”连晟说着,也确实看见萧玄钰手臂流血,为难不已,“王爷这样还是不要抚琴的好。”

“没事的。”

“怎么会没事?这样抚琴,造成失血过多晕倒怎么办?再说你这样确定能弹好吗?若弹不好皇上一样会生气。”

“你放心吧,忍一忍就过去了。”

“这不是忍的问题,你这样的状态,还不如十四呢!”连晟一激动,说偏口。

萧玄钰惊诧的看着无双,“你会弹琴?怎么本王从没听你弹过?”

“一点点。”无双谦虚道,瞥见萧玄钰一直在淌血的手,一咬牙道,“要不奴才代王爷弹吧!”

连晟大惊,“十四,你疯啦!”

“你看,王爷的手一直在流血,就算勉强上台,血溅到琴弦上,音律也是会出现偏差的。更何况,大殿流血见红终究不是件好事。”

“不行,不行,你怎么能代替王爷呢?你不过是个书童,怎么能……这不是你逞能的时候!”

“谁说是我呢?弹琴的人还是王爷。”

连晟彻底糊涂了,“那你刚刚还说……”

“这次宫宴的地点还是在玉乾宫,王爷在阁楼抚琴,我和王爷一起进去,关了门,谁知道里面弹琴的是我,还是王爷啊!”

“李代桃僵?你这样太冒险了!”连晟极力阻止,“这非同儿戏,宫宴岂是你胡闹的地方?”

“我没有胡闹,我只是想帮王爷!如今王爷受伤,只能铤而走险呢,更何况根本就不会有人发觉,我们在里面,真的是神不知鬼不觉。”

“我们弹的是《秋水》,你会吗?十四!”连晟重重的喊了声“十四”,确实,无双根本不会《秋水》,或者准确的说不精。她弹琴偏恢弘一点的旋律,却绝对不是《秋水》这样轻柔悠远的。

说起这,无双哑口无言。

“两个都别争了,让本王好好想想。”萧玄钰被无双说得有些心动,但实在太冒险了,所有人都在冒险。

马车内陡然安静了下来,一路上,都未有人再说什么。只是连晟偶尔会瞪无双两眼,责备她太鲁莽、太冲动了。

无双闷头帮萧玄钰重新包扎伤口,用了更多止血粉和纱带缠好,才止住了血没再流。

许久,马车稳稳停了下来,车夫恭敬的禀告,皇宫到了。

所有人相继下车,无双惊诧的发现,宫门外停满了“香车宝马”,比任何一次宫中设宴的场面都要大。

一进宫,就看见百花齐放的场景,道路两旁摆满了鲜花盆景,一朵朵娇艳欲滴的花儿,哪怕在冬天,也开得丝毫不逊色。

这就是皇宫,应有尽有。想要花儿冬天开,它就绝不敢拖到春天。

推着萧玄钰走在路上,他一直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看着整个皇宫仿若花城一般。如果没有记错,当初皇上纳兰妃时,也是这样“满园春色”。

他那时年纪尚小,看着皇宫如此漂亮,欢喜不已,殊不知,生活都因兰妃的到来而改变。或许,就算没有兰妃,也还有其他女子。真正的症结,并非兰妃,而是父皇,他心中怨怒太后张氏的蛮横、强势,所以冷落、甚至打压其侄女张氏淑妃。

一路走到玉乾宫,萧玄钰也没有提及无双的建议,想来是不同意的。连晟这才稍稍安心,如果他真和王爷献曲失误,那也是他们的事,与无双无关。

既然萧玄钰不同意,无双也没有再说,他有信心自己搞定,岂不是更好?!

进入玉乾宫,人差不多都到齐了,萧玄钰和连晟分别落座,无双立在萧玄钰身后,而萧君奕正好坐在他们对面,也就是连晟的上方。

看着贴了小胡子的无双,萧君奕紧绷的脸,忽而生出些许笑意。刚才还意外她怎么不怕死的来呢,现在一看,那模样真让人忍俊不禁。

笑什么笑?!

看着萧君奕隐忍的笑意,无双没好气的瞪了他几眼。

“皇上驾到——”

一听太监奸细的声音高喊,众人齐刷刷的跪下,山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而萧玄钰虽不能跪,头却垂得极低。

“众卿家平身!”皇上心情极好,满脸笑意。

“谢皇上!”众人起身,站于殿下,直到皇上落座,他们方才规规矩矩的坐下。

无双留意到,千雪公主没来,估计是她上次生辰宴闹的,那么不听话,难怪皇上不让她出席。她不来也好,少了个见过她的人,就少了分危险。

皇后自然是来了,挨着皇上而坐,兰妃没有来。

无双发现,只要有稍微重大一点的宴会,尤其是还有外宾在场的时候,兰妃多半是不能出席的。听闻不仅仅是太后不许,兰妃自己也不喜欢这样的场合。

兰妃那么温顺的一个人,太后为什么总和她过不去呢?无双想不通,但总觉得不单单因为淑妃。

“胤国使臣觐见——”

伴随着这句话,众人的目光都投了出去,沿着那长长的红地毯,走进五个人,为首的自然就是胤国三皇子安承烨和公主素心了。

那天只是远远瞥了一眼素心公主,就觉得有倾世之美,此刻细看,才发现不止是美,就连仪态、修养、感觉都是极佳的。

无双不由得想起自己国的公主千雪,不是她胳膊肘往外拐,这人就是不能对比。一对比,千雪比这素心不知道差哪里去了,素心甩她几条街都不止。人家不说话,光站着,就胜过她千言万语。

虽然千雪也算得上容貌上佳,但见了素心,无双才真正觉得,一个女人的美,不仅仅在于那张脸。

“胤**承烨参见皇上,祝皇上万寿无疆,祝胤梁两国永世交好。”安承烨弯腰行礼,并不需要跪皇上,他身后的素心公主,亦得体的跟随兄长欠身行礼,不多言,脸上挂着柔和笑意。

“皇子和公主远道而来,朕甚感为喜,今特备薄酒为胤国使臣接风洗尘,以尽地主之谊。各位请随意,不要客气!”

“谢皇上。”

双方稍作寒暄,胤国使臣便落了座。随后就有人奉上美酒佳肴,皇上为主,敬了来使一杯,安承烨怀着敬意饮下,又与妹妹回敬了皇上。

殿上是一派歌舞升平之景,有宫中常有的长袖舞、羽衣舞外,也从民间搜罗了不少好节目,皮影戏、变戏法等等,为的,不过是好好招待这远道而来的盟国贵宾。

酒过三巡,正酣。

皇上很是高兴,尤其是胤国皇子夸大梁繁荣、富饶且国力强盛,更是让这个国家的统治者欢喜不已,虚荣感一度膨胀。

众人相谈甚欢,无双不过是个下人,自然是置身事外,也不懂他们谈论的话题。目光全在场上,今个的节目可真多,真是应接不暇。

终于,场下的拍鼓舞退下,素心公主起身道,“素心才疏学浅,无所特长,也就是筝乐稍能入耳,今日皇上盛情款待,素心感激不已,想为皇上弹奏一曲,愿能博君一笑。”

“公主客气了,既然如此,那朕就却之不恭,静待仙音了。”

素心含笑离席,立即有宫人搬来琴架和软椅,她冲皇上施礼,缓缓坐下,白皙的手轻轻落下,才用食指随意勾了下琴弦,就发出清脆悦耳的“叮咚”一声,好似水滴入湖,立即激起千层浪。

这直击人心的一下,才仅仅只是开始,随即,她的手指来来回回的拨弄,光看那模样就美极了,更别提琴声了。

《春江花月夜》在她手下,生生被演活了。仿若现在不是冬季,而是那美好的春夜江边,看扁舟而过,听江水淙淙。

她一出手,无双便知是高手,且还在自己之上,与她相比,无双可不敢称会弹琴。恐怕真正能与之抗衡的,也只有自己的师傅连晟,和擅长音律的萧玄钰了。

可是,不是合奏的吗?怎么就见素心公主一人?

正诧异时,一段笛音翩然而至,巧妙的溶入了琴音之中。无双寻声而望,只见是那胤国三皇子,他坐于原处,将手中那只玉笛吹得是绕梁三日,那清透、灵动、轻扬自不在话下。

素闻胤国人好音律,和梁国以文会友不同,他们是以乐会友。就连科举考试中,也有关于乐律的文卷,可谓是全民文化。

喜乐确实是件好事,能陶冶人的情操,锻炼心性,使其平和,不骄不躁。

无双想到此处,就觉萧君奕真该学学琴或者笛子、萧什么的都好,成天舞刀弄枪的,难道脾气这么大,凶人一个。

果不然,她掠过场上的素心,将目光投向萧君奕,他又在那儿贪杯了,根本就没有听曲。这么好听的乐曲,一生都难得听第二回,真是浪费。

对牛弹琴,或许就是这个效果。

无双替素心公主可惜,若真嫁给这么个“乐中草包”,有她哭的。

萧君奕喝着酒,不经意的抬头,发现对面的假男人正在看他,趁萧玄钰听琴出神之际,他张嘴对口型说,“小胡子!”

无双起初没明白,萧君奕讥讽了说了三次,她才会意过来,在这里又骂不得他,气恼的瞪了他几眼,他装作没看见,喝酒且左顾右盼。

什么将军啊,越来越无赖!

无双不自在了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却也莫名笑了起来:小胡子、小胡子……

素心公主和安承烨的笛琴合奏,简直是天衣无缝、出神入化,让人耳目一新。尤其是后来加入的笛声,有画龙点睛之功效。

曲调已慢慢进入尾声,无双意犹未尽,心中对这素心公主更为喜爱,恨不能将她归为知己了,虽然她那么的高高在上,自己有这想法都是高攀。可是,高贵的她并没有让人产生距离感,反而觉得亲切、柔和。

一曲毕,众人听得如痴如醉,除了萧君奕。他闷闷的喝着酒,不是听不懂,是压根就不想听。这些柔柔羞羞的曲子,不是他的调,他始终忘不了那一年,在渝州的那首曲子。

可是,他知道,绝非秋容,绝不是!

秋容的琵琶他听过,都是些娇柔得不行的调子,包括她那个人,也很柔很顺,这样的人,骨子里就没有刚烈,是绝对弹不出《广陵散》的。尤其还弹得那么好,那么烈。

秋容成为容夫人,绝对是个意外。

就算当初他亲睐那首《广陵散》,也只是亲睐,赎她出来,并非想纳为妾,只是觉得那样的女子,能把《广陵散》那慷慨激昂的战曲,弹得那么干净纯粹的人,仿若不沾一点血腥的人,不该在风尘打滚、落寞。

所以,第一次,他萌生了英雄情节,想要解救她。

那是他被皇上驱逐离京最苦闷的日子,本是在渝州过路,事情紧急,遂一切交由陈南去办。只是叫陈南给她赎身,任她离去。可是,听陈南说,她哭着说自己无家可归,定要报恩,为奴为婢都好。

陈南没办法,见她实在太可怜,就带回了萧府。岂料老夫人一见秋容,就以为是萧君奕在外留情的姑娘,因为除了香芸,他从未带过任何女人回家,千雪那种主动上门的就另当别论了。

所以,也不管萧君奕同不同意,在不在家,就给他纳了这个妾。等萧君奕一年后归京,秋容已然是他的妾了,然而可笑的是,他根本就不记得她。

他也是花了好长时间,才忆起在渝州有那么一回事,可是,这秋容完全激不起他半丝关于渝州的回忆,这个人,在他面前完全陌生。尽管,他曾经被她的《广陵散》震撼。

在往后的相处里,秋容不像他的妾,更像是老夫人的干女儿,留下她,也不过是为了讨老夫人喜欢。更何况,她不愿意离开,他也就随便了。

日子越久,对秋容的了解越多,他就越明白,或许自己当初赎错了人。然而,或许这就是老生常谈的天意,错就错了吧,都过去一两年了,早就该忘了。

而萧君奕也确确实实忘了,若不是现在听素心弹琴,他也不会想起那么多事。这素心住在凤仪宫时,偶尔也会弹弹,所以萧君奕听过,并不觉得特别,尤其,他真真不喜欢这调儿。

或许,娘说得没错。他真的变了。

以前就喜欢这安安静静的姑娘,柔柔美美的调子,所以,符合这两点的秋容,他容得下。

可是现在,他越发觉得这样的乏味,没有一丁点朝气和生气。

他会在军营练兵的空隙,不自觉的想起那个人,那个很讨厌的女人,叽叽喳喳像个麻雀,身上没有哪一点他是喜欢的。然而却不知为何,他看天空飞过的麻雀,虽然朴素,却觉得极美?

殿上的旋律终于停了,萧君奕听得都快睡着了,难以理解为什么包括皇上在内,一群人都作痴醉状?!尤其是那个死麻雀小胡子,又不会弹琴,还装作听懂的样子,真是可笑。

“素心献丑了。”素心起身,袅袅走了几步,冲皇上行礼。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赞扬之声不绝于耳,皇上也是大加赞赏,“公主此曲说是仙乐也不为过,皇子的笛音更是精妙绝伦。朕原想礼尚往来,也让人奏一曲,让公主和皇子欣赏,现在,还真真是拿不出手,不提也罢,哈哈……公主琴技如此高超,我梁国就缺擅音律之人,朕那几个公主,也是弹得一塌糊涂,公主若不嫌弃,在梁国多住些日子,指点指点她们……”

一番客套话,已然有留下素心公主的意思。不过无双更在意皇上的前几句话,真的“不提也罢”?那是不是萧玄钰和连晟不用弹琴呢?无双真是激动的想喊万岁!

“皇上如此英武圣明,想必贵国公主资质也都是极高的,皇上也就不必过谦了,素心哪有能耐指点她们啊。不过素心倒真心觉得梁国美极了,想好好感受下这儿的风土人情,也十分想见皇上各位公主们的风采,希望不会太打扰。”

“公主喜欢梁国,愿意留下,朕求之不得呢!”皇上从留几日,已经演变为留下,联姻之意已是很明显。

那素心公主自是知道此行的目的,并不矫情于是否联姻,而是道,“素心冒昧,皇上说也为我等准备了曲子,是真的吗?那就先谢过皇上了,素心一入京就听闻,恒王通晓音律,且琴技极高,一直心生景仰呢,不知今日是否有幸闻之。”

素心公主都点名了,恐怕不想弹都不行了。更何况早前皇上就有令了,刚才不过是赞美公主说的客套话,这回赠的乐曲,当然还是要弹的。

无双本以为逃过一劫大喜的,现在又跌倒谷底了。因为她瞧着萧玄钰的脸色发白,是失血过多的征兆。

“既然公主这般厚爱,哪有不弹之礼。恒王,你就弹一曲让公主指教指教吧!”

萧玄钰有些恍惚,没有及时回皇上的话,以至于萧玄宏取笑道,“公主真是厉害,你一出手,就已没了对手。我这五弟,已然吓得脸色煞白呢,呵呵……”

只是一句玩笑话,认真了,反而难堪。皇上没有出声,依旧和颜悦色的。倒是素心公主开口了,“大皇子此言差矣,素心要听恒王的琴,不是棋逢对手,而是想求一个高山流水。”

“呵呵,公主说得极是。”萧玄宏讨了个没趣,讪讪的不再多言。

无双却心生狐疑,高山流水遇知音,难道这素心公主看上了同样擅长音律的恒王?她喜欢恒王?

不知为何,心里突然怪怪的。

“承蒙公主抬举,玄钰这就奏曲一首,还请公主赐教。”萧玄钰因不能起身,抱拳施礼,伤口又不经意扯动,他硬着面颊带笑,没有皱一下眉。

公主得体的还了礼,退开琴架,回到座位。

萧玄钰又冲皇上说,“父皇,儿臣想邀司徒连晟合奏。”

“准了。”皇上笑着一挥袖,示意连晟上场。

而按照以往的惯例,萧玄钰是要上二楼阁楼的。因为他轮椅上大殿要几个人抬,倒不是没人抬,而是兴师动众不太好。而上阁楼就不同了,中间是台阶,两侧是坡面,正好让萧玄钰的轮椅上去。

此刻,连晟落座在素心刚刚坐过的地方,而无双则推着萧玄钰上了阁楼。

一进阁楼,萧玄钰就强撑不下去了,一直缩在袖子里的手已然被血染红,他第一次为难的紧蹙起眉头。就算他之前和父皇说受伤,那素心公主若不知情点名他,他还是得上来弹琴,结局还是一样。

“王爷……”昨天是连晟处理的伤口,无双并没有细看伤多深,但见萧玄钰一直流血,想来是极深的,一时又担心又害怕,眼睛都急红了。

萧玄钰忍痛擦着手上的血,避免待会黏在手上,有碍弹琴,嘴里交代道,“待会能用一只手完成的地方,我尽量不用左手,这时候,你就赶紧给我擦血,别让我再在的时候,有血迹,知道吗?”

耳旁没有回应,萧玄钰又问了一句,“听到了吗?”

可是,一回头,却看见无双明亮的眼眸里夹着泪,一副担心不已的样子,他反而笑了,“你怎么还哭呢?”

“我……”无双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呢,就看见他满手的血,心里就难受,“王爷,咱们不弹呢,行不行?皇上不会勉强你的。可以让连晟一个人弹啊。”

“之前就答应了素心公主,要弹琴给她怎好失信于人?这样,父皇面子也过不去。”萧玄钰说着,见“他”眼角挂泪,伸手拭去,“我恒王府的人,流血流汗,就是不可流泪!”

“我没流泪。”无双狡辩,自己胡乱擦尽,本来脸上抹了黑粉的,这样倒好,被弄成了个花猫脸。

萧玄钰笑,“好了,开始了。”

无双将萧玄钰推到琴台边,因为该由他起音,按道理连晟为辅,所以他迟迟没起调,下面有人开始起哄了。而那些人中,自然也少不了大皇子。

萧玄钰的手刚一放上去,血就滴答滴答的溅下,竟将几根琴弦溅湿。无双一直以为萧玄钰是玉人,是温润的,是柔弱的,可是,从未想过,他也有这样的时候。

活在京都的不易,不仅仅有她,还有这些皇子们!

昨晚连晟就说了,这样强行弹,或许会废掉。脚已经废了,难道连手也要……无双不敢想,更不明白,他为什么今天一定要弹?刚才在马车里,就已经伤上加伤了,现在,万万不可再……

“王爷!”无双抓住他欲拨弦的手,“我来,我会弹!”

“若被发现,你会……”

“我不管!比起被皇上责罚,我更在意您的手!”无双一急,整个手掌竟按了下去,琴弦发出极为隆重沉闷的声响:“嘣——”

“十四……”萧玄钰大惊失色,这样的起调,显然不是《秋水》该有的旋律。

殿中的连晟也是暗暗一惊,不知道上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显然,萧玄钰的手肯定是不适合弹琴的。他正想起身向皇上禀明,却听上面忽而传来乐声。

与《秋水》决然不同的调子,但也算配合住了刚刚那声“嘣”的起调。而能与那种起调相结合的曲子,自然和柔弱沾不上边,而无双的琴,向来都不柔弱。

连晟无奈苦笑,居然还是她!这个不听话的傻瓜!

可是,比起进宫前的强烈反对,现在他反而更能接受了。事以至此,他能做的,唯有和无双合奏这曲《广陵散》。

没错,只能是这曲,才能将刚刚的失误彻底掩盖。

弹着这首曲子,那感觉就像回到了渝州,她学他的样子,爬上墙,喊,“连晟、连晟……”弄得外公府里的人,纷纷侧目,外公更是气恼的说要搬家。可是,这是老宅,住了几代人了,怎能轻易说搬就搬的。

手随意的拨弄着那熟稔的曲调,连晟还记得,教她《广陵散》这曲子的时候,渝州正值冬季,那个不下雪的城镇,她在墙的那头嚷嚷,“连晟,我弹累了,我不想学了,我手都冻僵了,我要看雪……”

她就是这样,天天烦着他,求他做师傅的人,是她。不想学,嚷嚷太闷,要出去玩的也是她。

记得那天最后以他答应她,等她学会了,带她去看雪收场。可是,渝州哪有雪呢?

他命府中的下人去收集白色的花瓣,那一日,正好刮的南风,他在家里将白色花瓣抛向空中,随风吹过墙、吹到后院、吹到天香楼……

那是无双生平见过的第一场雪,不是真正的雪花,但已经足够让她内心充满了震撼,那样香喷喷的雪,那样洁白的飘满天空……

连晟嘴边带着醉人笑意,既然今生无缘当夫妻,那么,就做好这个朋友吧!

两人合奏,若不是声音从两个地方传来,如此心意相通、完美结合的旋律,真会让人误认为出自一人之手。

这注定是一场完美的合奏,其实无双比萧玄钰更适合和连晟合奏。毕竟,他们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毕竟没有人,比他们彼此更熟悉对方的一切。

阁楼里,无双站着抚琴,双手灵巧的拨弄,如此熟稔的手法,没有个三五年是不可能达到了。

萧玄钰可谓是看得目瞪口呆,他不知道十四会弹琴,更不知道“他”能弹这么好。而且和连晟,完全可以融为一人。

他们之间竟有这样的默契?特别是十四,抚琴的时候竟会滋生出无端的魅力,这样认真专注干一件事的样子,特别耐看!

可是,他依旧诧异,这是十四吗?到底有多少,是他所不知道的?

一切,太让他震惊了。

然而,震惊的又何止他一人,殿下的萧君奕好好喝着酒的人,被无双最初的那个“嘣”的起调,惊得他差点把酒喷了出来,以为有人行刺皇上,就差没跳出来护驾了。

这旋律、这感觉,注定让他今晚睡不了好觉。看着眼前连晟,就想曾经在渝州,在那酒楼里,难道当时那戴面具的抚琴女子是连晟假扮的?

萧君奕被自己的胡思乱想吓到,但这旋律分明熟悉得很,或者该说一模一样。他不是没听过《广陵散》,可是,惟独这一首,它不同。

别人弹的虽然也激昂,但太过杀戮,满是血腥味儿。

而连晟和萧玄钰弹的,和记忆里不谋而合,虽然也激昂,也似千军万马驰骋奔腾,但是,它很纯。感觉不到半丝杀戮,哪怕它有肃杀之气,但是,却没有真正的杀人之心。

整个曲调,恢弘霸气,有点此曲一出,无与争锋的意思。

其实这与《春江花月夜》表现了两种不同的境界,可偏偏萧君奕觉得,这首更胜一筹,或许是军人的天性,好斗、好强,心中有难以泯灭的杀戮之心。

殿上此刻正奏着的曲子,澎湃却透着空灵,不是心性简单的人,是完全弹不出这种严肃隆重中透着希望的旋律。

萧君奕相信连晟可以,毕竟他远离京那么多年,没有沾染太多的尔虞我诈。可是,萧玄钰就难说了,更何况,他的曲子和他的字一样,向来就阴柔得很。

这完全不是萧玄钰的风格,可是,如果不是萧玄钰,还能有谁?!

无双?沐无双?!!

脑中闪过这个名字的时候,萧君奕也吃了一惊,不可能、不可能……

他连忙自我否定,萧玄钰那样谨慎的人,怎么可能在这么隆重的国宴上出差错,让一个书童李代桃僵,绝不可能!

可是,将无双和秋容,将她们是旧识的一切一切相串联的时候,萧君奕又有些糊涂了。到底上面是谁?

他突然万分、万分想知道。

一曲《春江花月夜》,所有的人都沉浸在那份美好里,私以为没有什么曲子再比得上,一曲《广陵散》却强烈与之击撞、抗衡,演奏出不同的风格,不同的盛听之感,让人心为之一振。

众人听得精神振奋,包括皇上,也包括那柔柔弱弱的素心公主!只见她白净的脸由最初的随意到最后的震惊,再到赞许、认同,甚至是笑意……

“你去端杯茶给恒王,待会弹完会很累的。”

身边的萧玄宏突然如斯吩咐,萧君奕心生狐疑,他什么时候这么好心?正想着,那小厮从身边而过,他轻喊,“等等。”

“将军有什么吩咐。”小厮端着茶,毕恭毕敬的问着。

“本将正好口渴了,这杯就先给我喝。”说罢,毫不客气的饮下。

萧玄宏微微不悦,又让小厮再倒了一杯,同样的,萧君奕又端过去喝了。

“萧君奕!”萧玄宏低声不悦,他怎么像个小孩耍赖?“你自己没茶吗?还是� ��个人给你倒啊?”

“大皇子何必小气,不过是喝了几杯茶罢了。”萧君奕含沙射影,“再说了,国宴上,你最好凡事三思,例如刚刚吼我,声音这么大,吵到贵宾怎么办?皇上会生气的,尤其是在重要场合给他惹事。”

“你少多管闲事!”萧玄宏警告,“我送杯茶给我兄弟喝,关你什么事?萧君奕,我们可是一条船上的,难道你就不觉得‘恒王’弹得好吗?这样出挑的人,就该奖励不是吗?哦,对了,上次我去皇后那儿谢搭救之恩,她说让我谢你,多谢了。今天,我就还你这个人情!”

他们有着共同的敌人,留着大皇子也确实是对付恒王,可是,阁楼里的人,到底是谁,萧君奕还不能确定。更何况,大皇子今天又有点自取灭亡的意思。

萧君奕道,“国宴弄砸了,谁都别想好过。你自己掂量掂量,何必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

机会难得,萧玄宏可不想错过。国宴是很重要,可是在国宴上欺骗贵宾,这就不能轻饶了。他不顾萧君奕的劝阻,执意让人送茶。

原本萧君奕落得清闲,看一桩坐山观虎斗的好戏,可是、可是……

“大皇子……”萧君奕试图阻止,依旧不敢赌。

“萧君奕,你算什么,敢管本殿下的事?”萧玄宏仗着是皇子高人一等,特命小厮绕开烦人的萧君奕走,别让他喝到茶,才说,“难道你就不觉得奇怪?不想看看那弹琴的,到底是谁?”

萧君奕的目光投上了阁楼,想,万分的想。或许也只有这样,才能真正知道真相!

会是她吗?

他依旧不敢置信!

那一刻,心中期待又紧张的心如此复杂纠结,从未如此过……

————————————————

门外,小厮道,“王爷,大殿下说您抚琴累了,特命奴才来给您送杯茶。”

大殿下送茶?什么意思?

“等等!”

无双脱口而出,就差一点点了,一点点就结束。

可是,那小厮的手已经放在门上了,无双下意识的要将萧玄钰拉到琴架前,他却抿嘴无奈的笑了笑,摇了摇头。

与此同时,门被小厮推开,无双震惊抬头,什么都来不及理会,就见那茶杯“砰”的一声落地!

琴曲本就进入尾音,表现的是悲凉之气,旋律本就低缓,所以这茶杯坠地的声响极为突兀,琴音戛然而止,场上众人惊诧不已。

皇上本因乐曲恢弘,彰显皇家气派而高兴的,却偏偏出了岔子,顿时脸有不悦,低声问身边的太监,“去看看出什么事呢?”

然而还不及那太监离开,大皇子的小厮唯恐无人不晓般,大呼小叫的从阁楼上跑了下来,“皇上、皇上……”

其实不需要他禀告,坐在大殿下方的人便可以看见,阁楼的门大开,一个脸黑不溜秋的小书童在代替恒王抚琴。

萧君奕坐的位置,只能看见无双,却见她站于琴架前,心已然是一团乱麻!

“皇上、皇上,恒王他、他……”小厮大叫着。

“恒王怎么呢?”皇上大惊,还以为是萧玄钰出了什么事,慌忙上楼来,看见屋内场景,顿时化担忧为愤怒,“恒王,你最好跟朕解释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无双惶恐的跪下,“皇上息怒。”

“如父皇所见,儿臣让‘他’替儿臣抚琴了。”萧玄钰说着,一点愧意也没有。

“你放肆!做出此等欺上瞒下之事,竟连一点悔过之意都没有,你……”皇上气得不轻,道,“将他们给朕带下来!”

说罢,皇上气冲冲的下楼,随后无双和萧玄钰也被带了下来,跪在地上。

事情终究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他就知道会出差错,这样不行!连晟忙跪在无双身侧,“请皇上息怒,恒王他……”

“司徒连晟,这事你可知情?!”皇上怒声问,

“啊?”

皇上拔高声调,“朕问你,恒王如此诓骗朕,你可知情?”

连晟垂下头,“微臣知……”

“他毫不知情!”萧玄钰将其打断,“是在阁楼里突然换人的,他并不知情。”

“既然如此,这事就跟司徒连晟无关,你起来。”

连晟看了眼萧玄钰和无双,终是跪着没动,“这本就是场合奏,出了问题也该一切承担!我不会……”

“连晟……”无双扯了扯他的衣袖,叫他别乱说,萧玄钰这是在帮他,少一个受责岂不是更好,他何必要一起受难?

“拉拉扯扯干什么?还不嫌丢人?!”皇上怒斥无双,勃然道,“来人,将这个胆大包天的狗奴才拉出去砍了!”

“父皇!!”萧玄钰和连晟大惊失色,然而还不及开口求饶,无双就被禁卫军带下。在场之人,自然没一个人替一个小书童求情,皆是冷眼旁观之态。

“皇……”无双吓得顿时失语,竟什么哀求的话都说不出来,就这么被人压下,那些人都快将她的骨头捏碎了。

“等等!”萧君奕突然出现,将他们拦下。

萧玄宏怒斥,“萧将军,父皇已经下令处斩,难道你要违抗圣令?”

“末将不敢!”萧君奕冲皇上抱拳道,“这本是个小书童,死不足惜……”

无双被皇上的怒火吓得腿都软了,龙颜大怒的样子,连千雪公主都可以杖责,自己一个“狗奴才”又算得了什么呢?可是,这该死的萧君奕,落井下石也不用这么急吧!?

“可是……”萧君奕继续道,“不问清楚,就动刑杀人,似乎不太符规矩。所以,末将斗胆恳求皇上,将事情问个水落石出,再杀也不迟。否则如此草率定罪,也难以服众啊!”

“奴才不服!”无双连忙大叫。

“你有什么好不服的,就是你们这些下人,不好好伺候王爷,尽唆使他做些忤逆不孝的恶事。”萧玄宏瞪着无双,又恨萧君奕多管闲事,“萧将军虽是父皇信任器重的将军,但也要知道分寸,在这国宴之上,贵宾面前失仪,不管因为什么理由,都罪无可恕!”

萧君奕不与萧玄宏废话,依旧对皇上道,“诚如大皇子所言,有外宾在场,所以末将更认为要公平公正,不可让无辜的人蒙冤。且这欢聚一堂的好日子,见血光终究是件不太好的事情。”

皇上沉着脸,虽不悦萧君奕为一个奴才反驳他,但他说得在理。不过,说到底,比起恒王胡为,更让他不悦的是大皇子,本来是件皆大欢喜的事情,被他的小厮一嚷嚷,弄得现在这般尴尬难堪!

这样一想,罪魁祸首还是恒王,没有他,自己能这般难为吗?

皇上怒,又听无双说不服,勃然道,“将‘他’带回来,你有什么不服,朕倒要听个清楚明白!”

“奴才替恒王抚琴,是不对,奴才就是奴才,出不了台面。可是皇上的初衷就是想要好乐好曲,奴才没有弹错,没有在合奏中失误,皇上就不能杀奴才!”

萧玄宏不屑,“哼,好个巧舌如簧善狡辩的东西,你是个下人,搞不清实质也就罢了,难道恒王还不懂吗?这是欺上瞒下,可不是谁弹得好就可以背地里换谁的。难道有人擅于治国,就要皇上帝位禅让?”

萧君奕心生佩服,这大皇子火上浇油真敢往死里浇啊。再看恒王处变不惊的样子,想必已然有应对之策,不免对无双也放下心来,索性就看一出好戏了。

果不其然,皇上龙颜大怒,“萧玄宏!”

萧玄宏跪地,不卑不亢,“儿臣说得严重了,但话糙理不糙,难道不足以引以为戒吗?虽说恒王是儿臣的弟弟,但此等忤逆犯上之事,儿臣不敢苟同!”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连晟戏谑,“大皇子咄咄逼人,不就是想杀人灭口吗?”

“你胡说什么?”萧玄宏反击,“你,司徒连晟,自身都难保,还敢在这里颠倒黑白?父皇最厌恶皇子与大臣勾结、结党营私了,不知司徒大人和恒王什么关系?”

皇上的帝位也是经历一番争斗夺来的,兄弟相残的事,他见多了,也厌恶极了。所以,众多儿女中,他偏爱女儿,而那么多女儿中,他喜欢千雪。可惜,这孩子或许是他太宠了,反而越发娇惯不听话。

似乎扯远了,此刻看着殿下的萧玄钰,不论别人怎么说,他坐在轮椅之上,平和之态,确实是一份难得的沉稳。

他看上去如此单纯,如此纯粹,如此淡泊,如果连这样的儿子都要结党营私,觊觎他的龙椅,皇帝真不知道将来将如何自处,如何面对这一群“如狼似虎”的儿子们!

“恒王,大皇子的话可曾有误?”皇上居高临下的质问。

“儿臣与司徒大人自幼长在一起,平日来往多了点,也是人之常情。难道朋友之情、兄弟之情,也要因身份诧异而有所疏远,或是不同吗?如果真是那样,这交往反而就不寻常了。儿臣和司徒大人也不过是偶尔切磋切磋琴技,谈论下诗文罢了,若不信,可是传我府中下人,一问便知。”

“罢了,此事朕信你。但今天这事,众目睽睽之下,你如何解释?”

“儿臣无话可说。”

“既然如此,朕要处治你,你也无话可说吧!”

“是,儿臣甘愿受罚。”

“王爷!”连晟不满他如此忍气吞声,替他道,“皇上不知道,今天恒王他手臂……”

“连晟别说!”萧玄钰愠色打断,“做错事,理应受罚,你就别替我求情了,倒是我连累了你。”说着,向皇上求情道,“还请父皇开恩,一切都是儿臣的错,不关旁人的事。连晟在殿下,对阁楼的事,毫不知情,他今天不弃儿臣,仗义有担当,皇上不正是喜欢这样的臣子么,他有有什么错?十四不过是个下人,儿臣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一切也是儿臣命令‘他’的,‘他’不敢不从。”

“如此说,你自己都认呢?”恒王认错,皇上脸上的神色反而好了很多。

“是,儿臣知错,请父皇责罚。”

无双看着萧玄钰,要罚他吗?怎么罚?他竟将一切都自己承担,他……

“皇上,是奴才主动要弹的,王爷拗不过,你也知道,他行动不便,他……”

“十四!你就不必替我背黑锅了,是我做错的事,就该我一力承担。”萧玄钰说着,示意无双闭嘴,无双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不把一切说出来。已经很明显了,昨晚刺杀他的人,就是大皇子,否则他是不会知道阁楼里换人了的。

可是,萧玄钰不许说!

他还在顾念兄弟之情吗?都到这时候了,他还在替大皇子隐瞒?!对方要置他于死地,他居然全部照单全收,忍着、受着!

无双望着他愈发苍白的脸,心中既觉得他傻,又觉得他好!

“既然认罪,受罚也是应该的。司徒仲,恒王欺上瞒下,在国宴失仪,该如何处置?”

“这……”司徒仲为难道,“重则一百大板,若屡教不改者,杀。”

无双猛地一惊,萧玄钰不算屡教不改者吧,应该不至于杀吧!

可是,一百大板,他本就有伤,双腿又是残废的,若再打,无双真不敢想象……她扭头偷偷看着萧君奕,向他求救,可是,显然她找错对象了,萧君奕狠狠回瞪了她一眼,不爽的扭过头。

一百大板,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如恒王这般体弱的,不死也得重伤。

皇上虽然气,但不至于要自己儿子的命,顿时就有些迟疑。懂得察言观色的大臣,包括司徒仲、皇后等人,都向皇上求情。

但也有人向皇上要求,严惩恒王,以儆效尤。这些,自然是萧玄宏的人,以及那些“草包”般的敌人。

眼见皇上是骑虎难下,就要打恒王了,萧玄宏得意不已,谁料素心公主突然出面道,“按理说,素心是外人,本不该多言。但皇上谈及国宴失仪,素心并不这么认为。皇上的初衷,是为了奏好乐让素心等人开心吗?”

“自然如此。”

“那素心听了刚刚的《广陵散》,却觉得动听之极,绕梁三日都不止,也很是开心,不虚此行呢!素心想,连王爷身边的一个小小书童都能如此了得,那恒王的琴自然是登峰造极了,梁国真是人才济济,皇上不高兴,怎么反而还生气了呢?”

一席话,说得皇上心情顿好,“素心公主真是通情达理,朕只是想用最好的来招待你们,不想……”

“素心觉得,这已经就很好很好了啊。难道还不是?那素心真要在皇上这里多叨扰一段日子,看看最好的到底是怎么样的,好开开眼界,皇上不会不许吧!”

皇上指的最好,自然是他心中恒王的琴技。那素心几句话,就将他的尴尬化解,皇上心情舒畅了不少,这样好的女子,不配给自己的儿子,就太可惜了!

他看了看素心,又看了恒王,心中已然有了自己的盘算。

“难得公主愿意留下,朕当然开心!”

“既然开心,那皇上就原谅恒王吧,素心觉得这一百大板实在太重了。皇上是慈父仁君,怎能对自己儿子下这么重的手,素心斗胆,恳请皇上从轻发落。”

事已成定局,自然有人顺水推舟或是见风使舵的说,“臣等恳请皇上重新发落!”

“虽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但律法不外乎人情,既然素心公主如此求情,朕就网开一面,恒王,你可要记下公主大恩,以后也切莫这般随心所欲、不成章法。”

“是,儿臣谨记。”

皇上点头示意身边的太监下令,那人奸细声音道,“今恒王有欺瞒之心,殿前失仪,幸而使臣宽宏大量,不计较且还出言求情,皇上特从轻发落,杖责三十既可。至于书童十四,虽为奴才,也因明白,何谓可为,何谓不可谓,今杖责一十,略施惩戒。众人听令,不得求情!”

十板?还略施惩戒?!

怎么不直接拍死她?!

无双叫苦不迭,但人家恒王受重伤还要打三十板呢,她只能恭敬道,“谢皇上。”

一句不得求情,众人已不敢出声,这已经是最轻的了。要砍头的奴才,如今事是十板。恒王也才三十,已经很轻很轻了,大皇子鼻子都气得冒烟。

萧君奕和连晟虽想为无双求情,却终是作罢,皇上已然下令了,再多言无异于挑战皇权,于大家都没好果子吃。

————————————————

宫门外,聚集了看热闹的宫人、太监。

宫宴已然散场,胤国使臣回宫休息去了,只有无双和萧玄钰被压上长板凳受杖刑。

无双哀嚎不已,她怎么就这么悲催,一直和这板子过不去?

此刻,只有她和萧玄钰面面相对,连晟和萧君奕不知去了哪里,一板下来,无双硬咬着牙没喊,因为她眼前的萧玄钰,对着她微笑。

那是一种鼓舞,他一直这样微笑着面对一切风暴。

今天他们虽有错,但罪魁祸首却是别人。萧玄钰不说,甘愿受罚,无双不懂,怎么也不懂。

但怎么说也是自己胡来,连累了他,一时愧疚不已。萧玄钰却冲她笑着摇了下头,好似一切真与她无关一样。

才打了两板,无双就觉得自己的屁股一定肿得老高了,她真想大哭大叫呀,娘呀,痛死她了。萧君奕以前挨皇帝打多少板来着?怎么没打死他?要打死他多好呀,或许就没有现在的这么多事了,指不定她还在渝州快活呢,哪里像现在这样,在这里受虐!

“啪啪——”

四板了,简直就是煎熬了,那执行杖责的侍卫和他们有仇吗?怎么打得这么慢,缩头一刀,伸头也是一刀,总是要死的,要来就快一点,别让她这么煎熬,这么痛苦。

“哎呀,恒王在流血!”

围观的宫女有人惊叫了一声,只见萧玄钰的胳膊开始淌血,整张脸煞白煞白的,毫无血色,似乎人也有些混沌了。

“王爷……”无双喊了一声,萧玄钰冲她笑着的脸,突然垂下,她慌了,想要爬起来,屁股却疼得很。

有人下令,“先别打了,快去禀告皇上,说恒王殿下晕了,快去!”

“是!”立即有人跑了去。

玉乾宫外,皇上还没走远,听闻恒王晕了,立即担心的跑了回来,只见地上一滩血,已是勃然大怒,“谁许你们打这么重的,一个个不要脑袋呢?!”

“奴才该死!”众人齐刷刷的跪下。

皇上急了,“愣着干嘛,快把王爷放下来。”

“是。”侍卫们又手忙脚乱的将萧玄钰弄了下来,他听见皇上的声音,似乎有些清白了,虚弱的睁着眼睛,手努力想够着皇上,“父皇……”

“恒王、恒王……”皇上伸手,只见他胳膊都在流血,整只手血红血红的,不免又心疼又自责,“玄钰,这到底怎么回事?你的手……”

“王爷昨晚遇刺,被人伤了手臂。”无双连忙禀报。

“不是、不是……是我自己不小心弄伤的……”

“你别说话了,朕什么都明白,什么都明白。你们还不快去宣御医,恒王要有什么好歹,朕要你们一个个陪葬!”

那一瞬,帝王也是龙颜大怒,可是,无双却没有怕。她突然明白,皇上也是爱恒王的,或者说极爱。

虽然平时对恒王冷淡,可是,到了这危难时刻,那慈父的模样,展露无遗。无双曾经还同情过萧玄钰,觉得他太可怜了,母亲不疼,父亲不爱的。可是她错了,皇帝不是不爱,只是帝王的爱不一样,真不一样!

她曾经的同情多么可笑,这一刻,她是那么的羡慕他,他是有父亲的人,在他受伤难过的时候,那个为他慌张失态的人,是他的父亲,是皇上!

而她,没有父亲!

没有人会管她痛不痛,没有人会像皇上抱着恒王那样,抱着她。

她突然很冷很冷,她也渴望父亲的怀抱,父亲的温暖。哪怕父亲严厉,哪怕父亲会打人,可是,她还是想要。

皇上蹲在地上,半抱着萧玄钰,自己的龙袍被他的血染红染脏都不在意,这一刻,他最担心的只有自己的儿子!

因失血太多,皇上没敢动,但太医不来,他怒得发了几次脾气,“太医、太医,一个个聋了吗,快去,怎么还不来!?”

“皇上,已经去宣了。”

“再去!”

“是!”

“父皇……”萧玄钰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他看不真切父皇的脸,但听着他的声音,觉得好安心好安心,他虚弱的说,“记得小时候,有一次……儿臣发高烧,父皇也是这样抱着我,也是这样担心……儿臣不孝,总是让父皇操心……”

“你是朕的儿子,朕不操心你,操心谁?”

“可是,父皇,你忘了吗?今天……今天是母妃的生辰……”

说完这句话,萧玄钰就昏厥了过去,皇上却震惊得说不出话。记忆仿佛倒退到很多年前,每年淑妃生辰,他都会带着他们娘俩泛舟湖上,身后跟两艘小船,弹奏淑妃最喜欢的《秋水》。

曾经,她是那样一个宁静淡然的人,可是如今……

一切,只因过去太美好,他才无法承受今日的变迁!

帝王之爱,不过也是昙花一现、稍纵即逝!

太医终于来了,先简单的给萧玄钰止血后,忙让人抬回了宫。皇上也担心的跟来去,且派人送了芙蓉糕去了秋宫。

淑妃爱芙蓉糕,生辰少不了的芙蓉糕!

萧玄钰被抬走了,众人跟着去了,刚才还热闹的“刑场”,这会儿就剩无双一个人。

本来无双也想跟去看看情况的,但实在是屁股太痛,想来皇上那么重视,太医都来了,萧玄钰应该也没事。她就是个奴才,所以没人管她,自生自灭。

真是帝王在哪里,热闹就在哪里。

这会儿冷清得有点瘆人,周遭一个人都没有,宫灯照着自己,投下长长的影子,备显孤单寂寞。

“这个给你。”耳旁忽而传来清丽温柔的声音,无双抬起头,宫灯下,那女子太过耀眼,以至于她都不敢直视,“素心公主!”

惊讶之余,无双忙起身要行礼。

“不必多礼了。”素心有些抱歉,将金疮药放在凳子上,“不好意思啊,今天都是因为我,害你们挨打了。”

“不关你的事,说到底,也是我们欺骗了你,还请素心公主勿怪才好。”

“有什么好见怪的,能听这么好的曲子,素心心满意足了。”正说着,连晟走了过来,凳子上又多了一瓶药。

“原来你不见了,是给我弄药去了啊。”无双笑道。

连晟点了点头,又转身冲素心道,“见过素心公主。”

“大人不必多礼。”素心说着,又看着无双道,“你好好养伤,改日我还要找你讨教琴技呢。时候不早了,我回去了。”

“公主慢走。”无双客气道。

“还有一句话我想说……”素心有些红脸,看了无双又看了看连晟,“素心服了!”

“服呢?”无双不解,什么服了,琴技吗?

那素心公主也有趣,娇柔柔的一个姑娘,也不说清就走了。无双诧异的看着连晟,“她什么意思。”

“我哪里知道啊,指不定喜欢你呢!”

“你开什么玩笑,啊——”无双一动,屁股就痛,连晟看着她这样又帮不上忙,急得直挠头。

“你别挠了,就像个猴子,越发惹我想笑。”一笑屁股就痛。

听无双这么说,连晟也不敢挠了,说,“那现在怎么办,我先送你回去,只是这药……”

连晟说着,脸居然红了,无双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怎么伤在这么敏感的地方,太让人难为情了。

“我自己会擦,你就别担心了。”无双说着,尴尬的别开头,可巧看见萧君奕走了过来。

挨打的时候,没见他人,现在没事了,还来干什么?

无双哼哼的扭头不看他,冲连晟道,“你送我回恒王府。”

“好。”连晟也不管萧君奕在不在,躬身要抱起无双,却被萧君奕拦住,他终究不敌对方习武之人,竟被萧君奕轻而易举的将无双抱了过去。

“啊,萧君奕,你什么意思,我的屁股痛死了。”无双哀嚎。

萧君奕一吼,“妇道人家,屁股、屁股的乱喊,丢不丢人!”

“……”她顶多就算姑娘家好吧!对,她忘了,她嫁人了,萧夫人!!!

“你弄疼她了。”连晟不悦。

“要你管!”萧君奕脾气也冲,抱着无双凶道,“跟我回家!”

“回什么家?”

“你说什么家,萧府!”

“我不!”

“你……!”

见无双执意不肯,连晟道,“萧君奕,你现在把她带回萧府什么意思?她是十四,该回恒王府。”

“恒王都没回府,她回府干什么?”

“若她不回府,王爷问起来怎么办,除非你是打算今天将她带回去,再也不让她去恒王府了,如果是这样你就做。”

萧君奕露出一丝迟疑,无双就知道他不会放弃。所以,她不再报任何希望了,她这颗莫名其妙的棋子是当定了,更何况,她现在很担心恒王的伤,虽然萧玄钰在宫里,但恒王府的消息应该是最灵通了。

如果回了萧府,估计也是另一种软禁。

“我要回恒王府,连晟,你送我回去。”无双也怕萧君奕动摇,连忙表决心。

“现在无双受了伤,得赶紧上药才是,你这样拖拖拉拉要到什么时候?”连晟上前要去抱过无双,“既然她想回恒王府,我和她一起出来的,由我送她回去更合适。”

“什么合适不合适的,恒王府难道我就不能进?”萧君奕说着,抱着无双出宫,一路往恒王府的方向去,连晟一直都跟着。

路上,连晟问萧君奕,“你到底让无双在恒王府干什么,你的目的是什么?”

“你官职比我高吗?还是你的武功比我高?我凭什么要回答你的问题?”

“你别欺人太甚!”

“我就是这样,你能怎样?”

“别逼我告诉王爷!”

“随你!”萧君奕一副很不屑不爽的样子,无双更不爽,没有人能对连晟凶,她狠狠掐了萧君奕一样,疼得他眉头一蹙。

无双道,“别吵架,今天大殿还吵得不够?”

闻言,两个男人皆是不语。

恒王府的人听闻恒王挨打了,又见无双这样回来,一个个诚惶诚恐。好在有张卿管制,还没有大乱。

回了房间,无双趴在床上,“我没事了,你们走吧!”

“我走什么,我要给你擦药。”

“什么?”无双和连晟大惊。

“怎么,难道这府里有人比我更适合给你擦药?”

无双真想捂着自己的屁股,“我自己会擦,不劳烦将军大人了。”

“不劳烦!”

“……”无双好想让张卿送客,但她似乎没有这个权利。

就这么僵持了很久,连晟看着萧君奕坐在床边,床上趴着的无双是萧夫人,忽而明白,最多余的是自己。他们都是夫妻了,最该给无双擦药的人当然是他,虽然,他现在讨厌极了萧君奕!

“我先走了!”

“连晟,你别走!”无双喊了一声,天啦,别走了,走了她就惨了,萧君奕是色狼、是虐待狂、是暴躁狂啊……她有一百条命,在他手上也不够折腾的。

“你好好养伤吧。”连晟开门走了出去。

“连……”无双又想喊,被萧君奕杀人的眼睛,活生生给瞪回来吞进肚子里了。她没说错吧,连晟一走,她的死期就到了!

“沐无双,你真会弹琴嘛!”他说得阴腔怪调。

无双心虚,“一点点。”

“出尽风头也叫一点点?”萧君奕脸色铁青铁青的,“他给你什么好处了,你这么帮他?连命都豁出去呢?”

“好处很多啊,你看,我这房间是他给的,多干净多漂亮。我每天吃得也很好,还可以免费听曲子游园子,这还不好吗?”

“这些我都能给你!”

无双瞥了他一眼,须臾讪讪的撇开视线,目光充满了无所谓。

“你什么意思,不信?”萧君奕很受伤。

“得了吧,我才不对你抱希望!刚才见我挨打,跑得比兔子还快,你怕我要你帮我求情、得罪皇上啊?哼!”

“我哪有跑啊,我那是……”

“那是什么?”

无双逼问,萧君奕气得鼻子冒烟,望天道,“帮某个白痴拿药去了!”

“什么白痴?”无双突然会意过来,“你才白痴!”

“你这还不叫白痴啊,你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啊,那种情况下,你还敢弹琴啊,你以为强出头有好果子吃啊?打了几板那还是轻的,杀了都不可惜!”

“那你让皇上杀我,干嘛给我求情!”

“不识好歹!”

“没有你,恒王也会救我。”

“哼!”

“你哼什么哼!”

“我哼我的,关你什么事?”萧君奕烦得很,一眼瞥见无双手上的两个药瓶,抢过来就扔了出去。

“喂,你疯了,扔了我擦什么?”

“这些还不够你擦吗?”萧君奕一骨碌将从太医那里弄来的药都拿了出来,七八瓶呢。

原来他刚刚真去拿药呢!

无双也不领情,扭头道,“谁稀罕!”

“我管你稀罕不稀罕,我给你的,你就必须得用!”

“你能不能讲点理?谁给你生这么个霸道脾气?!”

“我看你今天是打轻了,还敢顶嘴!”萧君奕说着,动手解无双的腰带。

“喂,你干什么,流氓!”无双抓紧裤子,“这里可是恒王府,我嚷嚷一声,可真会有人进来赶你。”

“你嚷嚷啊,看他们谁敢!”

“你……”无双又气又急,但屁股真的好痛,她看不见,也不好上药。

“松开!”萧君奕扯她的裤子,命令道。

无双委屈极了,“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耍流氓?”

“我好心给妻子上药,怎么成耍流氓呢?”

“谁是你妻子啊,我顶多也就算个棋子。”

“你倒挺有自知之明!”

“你!”

“你今天为什么强出头?恒王有难关你什么事?”只要一想到她为萧玄钰抚琴,不惜暴露,甚至是杀头,他就气得要命!

他不承认这是嫉妒。他只是气,气自己怎么娶了个这么蠢的女人!她蠢是她的事,他不该蠢得让这么个没定力、没忠诚度的人来做什么细作!

无双闷闷的不知道怎么回答,索性什么都不说。萧君奕追问,她就装可怜,“我都挨打了,你还凶我,哎呀,好痛……”

“痛你就老老实实的上药!”萧君奕那大色鬼又要脱她裤子了,无双后悔死了,“不痛、不痛,一丁点都不痛!”

“你忸怩个什么劲,你哪里我没看过?再说,也没什么可看的啊!”

“……”无双要被气死了。

萧君奕粗鲁的给她脱,要上药,无双不许,结果弄得更痛了。

“不想痛死,你就老实点!”萧君奕说着,也怕她痛,手法轻了不少。(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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