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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离开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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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旁是熟悉的曲调,萧君奕知道是无双在抚琴,却并没有进屋同她见面,而是和其余大臣一样,上完香后便退出大厅外等候。

无双一直在屋内抚琴,外面的事情她全然不知,亦或是刻意的选择回避。

她不知道来了多少大臣,也不知道连晟是何时被抬走下葬的。

她沉浸在他们的过去里,那儿没有悲伤和分离。她想成为活在回忆里的人,现实已让她不想面对了。

后来,素心进来了,无双的心一沉,她知道,连晟走了,彻底的走了。

素心坐在桌边,弹起了另一张琴,和无双合奏,从广陵散弹到秋水,将她们会的曲子弹了个遍。直至后来,没有曲子就一通乱弹,仿若只有这琴声才能寄托哀思,才能平复心中的伤痛。

夜幕降临,灵堂里还点着白烛。

无双和素心跪坐在灵堂里,她们也不知道自己在守什么。而与她们一同的,还有萧君奕。

或许是愧疚,或许是赎罪,萧君奕带着一壶酒,留在灵堂里陪已经不在的连晟。

三人这样不言不语的呆了许久,夜渐渐深了,管家进来张罗各位的休息之所。萧君奕不需要,选择继续留在灵堂里。而无双则随素心回房。

房间里,华儿已经睡着了。

看着他的睡颜,或许这是唯一的安慰,连晟存在过的印记。

如果是孩子该有多好,什么都不懂,自然也就没有悲苦。

素心拨亮了烛光,没有一点睡意,坐在桌边倒了两杯茶,递了一杯给无双。

事情发生后,素心一直很平静,平静到看破生死一般。

无双陪坐在一旁,看着烛光闪烁不定,内心也彷徨难定。

许久,不知是谁几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两人抬眸看着对方,纷纷苦笑。

“如今连晟不在了,皇上又这样……”素心的话里透着无奈,“无双,你们都太倔强了,都不肯放手才会两败俱伤。”

无双沉默不语,素心说得没错,造成今天这局面,他们都有责任,太过执拗,太过好胜!

“无双,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你呢?”

“我不需要打算,有华儿在身边,日子依旧。只是你,是留在京城,还是跟萧君奕回齐国?”素心问着,又说,“我看你刚才对他很是冷淡,如果因为连晟,大可不必。人死不能复生,何必为此折磨活着的人,既是朋友,就希望你过得好。”

素心待她如此,无双心中感念,“我带着夭夭和你们生活在一起,好吗?”

“当然好,只是无双,你不要想得太天真了,夭夭是公主,太后很宠她,又岂会让你带着她出宫?更何况,你为什么会想和我们在一起?萧君奕和皇上无论哪一个,都比和我们强。我刚说你们太执着,怎么这会儿又统统放手呢?如果真这样,岂不是将之前的执着全都白费了?”

无双一直也说不上自己到底想怎样,她趴在卓上,看烛光闪烁不定,烛光的另一面是素心依旧动人素雅的脸。

见无双沉默不语,素心不解道,“就这么难选?”

无双微微一笑,不是难选,而是不想选。她早就没有资格选什么,更何况,在多年前,她就已经做出了选择,只是现在,她无法再坚持那个选择了。

“素心,有些事情我不知道如何和你说起,更不知道我到底该怎么做?”无双无奈。

素心温柔道,“既然如此为难,那就什么都不要想,时间会给一切一个答案。不要在冲动的时候做出错误的答案,你现在或许根本就不适合想问题。睡吧,将所有的问题都往后退,慢慢的,那些你觉得困惑的事儿,也就清晰了。不是每件事都要想通想透的,人生糊涂一点,也没什么不好。”

稀里糊涂的,或许才最幸福。

无双点了点头,素心又道,“你还有得选择,终究是好的,至少肯定有人陪着你过,我和连晟也就放心了。至于你如何选择,现在想不好,明日再想,明日想不好,还有后日……生活就是这样慢慢过的,何苦逼自己。”

“素心,是欺骗。”无双眉宇暗淡,“如果那个人骗了你很久,你如何选择遗忘或是原谅?”

素心一愣,“你说萧君奕吗?”

无双点了点头,素心微微叹息,“如果还想在一起,那就一定要说服自己放下、原谅。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呢?但如果你做不到,就留下来吧!”

素心说着,一脸郑重,“留在皇上身边,虽然现在他还昏迷着,但我想有你陪在他身边,用不了多久就会醒的。这几年,你不在梁国,不会明白他是如何过过来的。不过我也只是建议,你自己要想清楚,选择的不仅仅是一个人,而是一种生活。”

无双应声点头,却始终愁眉不展。其实留在梁国可以照顾素心和华儿也好,可是萧君奕……

“睡吧!”素心说着,拉着无双一起躺在华儿身侧,床很大,足够她们睡了。

躺下后,便都没有再说话了,却谁也没有睡着。外面灵堂里,除却萧君奕外,还有一名高僧在做法事念往生咒。

那些呢喃之音,无双是一句都没听明白,起初还清醒的人,渐渐有些晕晕乎乎的,竟枕着高僧那低沉冗长的声音睡着了。

再次醒来,窗纱很是印亮。那是白雪耀眼的白。

“素心……”无双喊了声坐起了身,然而,身边没有素心和华儿,她心里莫名一紧,连外衣都来不及披就跑到了灵堂。

那儿,萧君奕盘坐在垫子上,一脸宿醉,瞧着无双过来,不由得抬起了头。

“怎么呢?”见她慌乱不已,萧君奕紧张的站了起来。

“看见素心和孩子没有?”

“没有啊!”

无双暗叫“坏了”,忙在正厅偏厅四处找着,一无所获。

萧君奕立即吩咐下人去找,他则将衣服脱给无双裹着,“或许去院子里赏雪了,你不用太紧张。”

无双整个人木木的,连晟都交代了让她好好照顾素心的,这才几天,她就将素心弄丢了。

无双自责不已,扭头去看连晟的牌位,惊讶的发现那牌位不见了。这一发现,让她心中大不安,如此说来,素心……素心走呢?!

下人搜寻无果,倒是惊动了管家,他是司徒府的老人了,恭敬的到灵堂来,冲无双道,“夫人走了,临走前有些东西托奴才转交给您!”

说着,将一个锦盒给了无双。

打开,引入眼帘的是一封信:

“无双,我无法决定你要走的路,可是,我能选择我和华儿未来的路。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们已经离开了京城。将要去往哪里,其实我也没有想好。但人生不就是这样吗,走一路看一路,谁也不知道下一站会在哪里。

这一路的风景,我想,应该会很美。

离开京城,离开你们这些朋友,心中虽然会有不舍,但更多的是释怀。放下,并不一定是妥协,也是一种新的开始。无双,无论爱与不爱,都需要一颗坚强的心,我很怀念当初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书童呢!

勿念,各自珍重。”

走呢?她走呢?

心中一直盘旋这句话,无双不敢置信,昨天还讨论要不要一起生活的素心就这么走呢?

锦盒里还放着一把折扇,无双将它拿起,一切竟如此熟悉。她甚至有些不敢将它摊开,她知道,这把摺扇离开自己太多年了,久到她都快忘了。

如果不是它,或许,她与连晟之间也就没有后来的是是非非。

那爬墙而来的少年,那秋千上的少女,以及那误扔的摺扇,还有一句:陌生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没想到,连晟还留着。

经历了这么多年,这么多事,他还留着。

无双握着那扇子,心痛不已。他还是将这还给她了,可是,却带走了她全部的思念和不舍。

萧君奕心中酸涩,上前抱着寒风里瑟瑟发抖的无双,“没事了,都过去了……还有我,不要难过……”

他轻声安抚着她,无双抬眸看着那张深情的脸,不知道这背后藏着多少她所不知的秘密,思及此,越发伤心,不由得靠在他怀中抽泣。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开始化雪,很是寒冷,无双没有穿好衣服,只裹着一件萧君奕的外衣,依旧无法御寒。

她开始瑟瑟发抖,其实不全是冷。更多的是惧怕,是惊慌。

面对萧君奕,她无法再平心静气了。

萧君奕送无双回房穿好衣服,无双看着房内的摆设,想着昨夜的素心,哪知今天就会分别,又不免一场伤心。

换好衣服,太阳出来了,到处都是积雪,空气还是冷冽不已。

无双将外套还给萧君奕,他道,“外面冷,披着吧!”

“不用。”无双执意将衣服给萧君奕后,错开他的身,走出门去。

“无双……”萧君奕追了过来,“你怎么呢?”

无双忍着心底的委屈,摇了摇头,“没事。”

“脸色这么差,昨晚着凉呢?”萧君奕说着,不安的伸手去试无双额头的温度。无双却避开来,“没事。”

“无双,你到底怎么呢?”萧君奕很不解,“是不是因为连晟的事?无双,这事我很抱歉,我也不想的,但战场上,我……”

“不是所有的事情,一句抱歉就可以解决的,你不能让死人复生。”

“那你要怎样才能原谅我?只要你说出来,我什么都愿意做的。”萧君奕为此也是自责不已,只求得到谅解。

无双看着他曾英气的面容这几日也折磨憔悴了,心中也有疼惜,可是,话到嘴边却很是强硬,“抱歉!”

她说抱歉,抱歉一切无法挽回,抱歉,我无法原谅你。

无双再次离他而去,萧君奕不甘心的拦住她的去路,“抱歉是什么意思,难道就这么难以原谅吗?那是在战场,刀剑无眼,我并非有心伤连晟的,无双,你为什么就不能理解我呢。连晟的死,我也很难过很自责,可是……”

“没有可是,萧君奕,我们结束了!”

那折磨自己许久的话,就这么脱口而出,无双看着萧君奕的表情,那样的无措和慌乱。其实她自己,何尝不是呢?

当初说在一起的时候,是何等的幸福。然而,如今说结束,却只剩满心苍凉。

萧君奕简直不敢置信,“就因为连晟?”

“不仅仅因为这,还因为什么,你心里应该清楚!”

萧君奕倔强,“我不清楚!”

“不清楚吗?那我问你,我的平安符是不是在你那里?”无双直言相问,萧玄钰的表情一僵,她是如此的懂他,只是这个细微的表情,她就明白了一切。

她目不转睛的盯着萧君奕,她渴望听到他的答案,真不真实无所谓,甚至……甚至在那一刻,她希望他骗她。如此,她也能假装是场误会,让自己好过。

可是,萧君奕就是萧君奕,被揭发了,他没有推卸,而是一口承认,“是,在我这里。”

这一句,比雨妃和李平说千句万句还要重,还要令她痛。

无双没想到他会承认,这样轻易的就承认了,反而自己措手不及。

“这件事压在我心底很多年了,尤其是和你在一起之后,这事更让我整日提心吊胆。我既想告诉你,又怕知道真相的你会离开我。可是,没想到遮遮掩掩这么多年,还是被挖出来了。对,是我,当初就知道你是阿九,以赐婚的名义把你弄入京。这始作俑者是我,可是,我所做也仅仅就是这些了。”

“这些还不够吗?不然呢,你原本的打算是怎样的?”

面对无双的质问,萧君奕无言以对。

“萧君奕,知道我是阿九,你大可以去告诉皇上,这样,我也不至于和我娘对面不相识,最后让她带着遗憾而去。”

“那样你就是萧玄钰的王妃了,我为什么要成人之美?”

“是啊,因为你恨他,所以不惜伤害我!”

“除了最初我是那种心,除了将你弄入京城是蓄意为之外,后来我并没有实施所谓的计划,我没有想伤害你。”

“可是,不管你后来做没做,结局都是一样的,伤害依旧造成了。萧君奕,这么多年,全都是假的吗?你都在伪装,所有所有?”

“不是,无双,你听我解释,我……”

“我一直等你解释,这么多年,这么多的日子,哪一天你不能告诉我?为什么非要让别人来说,是不是没有人告诉我,你就打算这样骗我一辈子?”

萧君奕心痛道,“我不敢说!”

“你会不敢说?你敢杀人,敢设计这么大的阴谋,敢恨先帝,敢与先皇后勾结,如今,你却说你不敢说?你萧君奕狂妄这么多年怕过什么?!”

“怕失去你!”萧君奕因不安而紧蹙着眉头,“无双,我就怕出现今天这种状况,所以才迟迟不敢说。当初是我一时冲动,没有考虑后果,将你卷入了我和萧玄钰的私仇。可是,天知道,我又后悔又庆幸,如若不然,我们如何能相识相知?”

“我没有庆幸只有后悔,萧君奕,我不想再像个傻瓜一样,永远活在你的谎言里,我甚至都不敢肯定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我……再也无法相信你呢,这样的沐无双,你还敢要?”

面对无双一连串的质疑,萧君奕也有些心寒,“你竟怀疑我对你的感情?”

“是。”

“难道这么多年的相处,还有两个孩子,都无法让你原谅和认同?”

“从开始就是错,就是个圈套,你让我如何去肯定后面的生活?”无双已经不敢去看萧君奕了,她最爱的枕边人,她以为会携手一生的人,如今却才知不过是骗局一场、笑话一个,如何能不让她绝望?

一念起,万水千山;一念灭,沧海桑田。

许多事情,善始未必善终。更何况,他们之间,连善始都没有。她本想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却不想,他执琴弓,割她若弦。

有些伤害,是永无愈合的那一天。

素心说不要在冲动时做决定,无双不知道自己冲动了没有,但,话已经被她说死。此时此刻,她和萧君奕谁都没有开口说话,气氛有些凝结,比那外面的冰天雪地还要寒冷。

其实,这一切,萧君奕不是没有预感的。

自打来了梁国,尤其是连晟死后,无双会离开自己的预感,就越来越强烈。如今,终于还是爆发了。

这么多年,他都心中有愧,满心负担的活着。现在揭穿一切,虽然痛,却也算一次痛个够。

他永远无法理解女人敏感的心,亦如女人无法理解他的战场杀戮一般。

这样静默了许久,寒气来袭,无双忍不住咳嗽了一声。萧君奕立即将外衣给她披上,无意识碰到她的手,很是冰凉。

他像过往一样,几乎是下意识的,搓着她冰冷的手,然后贴在他温暖的胸膛。

无双看着他,心头一阵儿一阵儿的酸。

她倏地往前一步,投入他的怀抱。萧君奕微愣,旋即紧紧的抱着她,柔声道,“无双,我们以后……”

“我们以后将不复再见,就当是临别的拥抱吧!”

萧君奕心头一痛,“你当真如此狠心?”

“我只想放自己一条生路,这些年,爱你……太累了。”无双觉得说话都没有力气了,她的身子,在齐国时就一直有太医细心呵护,都不能完好。现如今,她越发觉得有心无力了,有些事情,不需要太医,她就已然明白。

无双的话,让萧君奕难受不已。他以为自己给无双的是快乐和幸福,然而,她却说太累了。

累?

他一直都觉得有她的日子,很幸福很幸福,却从没有想过对方的感觉,本以为和自己一样,然而,却不然。

萧君奕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的抱着无双,他好怕,好怕就这样失去她。

可是,那失去的感觉如此强烈,不是他抱紧就可以挽留的。

这一切的一切,比被囚禁还要让他恐惧。战场上,也从来没有这么怕过。是,无双没有说错,他萧君奕素来杀掠成性,目空一切,天不怕地不怕。可是,她不会明白,他怕她!

无数次午夜梦回,他发现她在身边,那种满足感不是言语可以描述的。他一直以为,等找回了夭夭,他们一家人就可以团聚,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了。

可是,他想错了。

夭夭,他已经绝望了。那个孩子,以及那个护着她的萧玄钰,都让他相形见绌。或许,萧玄钰比自己更适合当夭夭的父亲。

只是无双,难道,也要放手吗?他不想,不愿!

“这一切是谁告诉你的?”他问,“萧玄钰?”

“他至今昏迷不醒,如何能告诉我?这世上没有永远的秘密,萧君奕,我很不安,很惶恐,我都这样抱着你了,可是,却始终呢猜不透你心中在想什么,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已经没有了,什么事都没瞒你。”

“可是,信任已经不在了,婚姻的基石没了。”

“给我时间,会有的。”

靠在他的肩头,无双苦涩的笑了,可惜,她没有时间了。

“无双,我们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为什么就不能放下过往,好好珍惜以后的生活?难道过去比未来重要?”

两人依旧紧紧的抱着,于无双而言,这真的是最后的拥抱了。她,早已决定。

不是冲动,是无望。

“你还记得太医说我体虚是为什么吗?”

“心思重。”

“所以,一个心思重的人,你让她怎么能说忘记就忘记呢?我一直在想,原谅你,忘了吧。可是那就是个结,死死的结,压在心底,让我透不过气来。我想说原谅,想以后的日子我们还在一起。可是,我依旧做不到忘却过往。有些事不是因你而起,我却已经爱将它们纠结在一起了。我做不到彻底的遗忘,既然如此,也就无法坦然的接受和面对未来。余生,与其在这样的煎熬里,还不如……不如放手。”

萧君奕沉默良久,道,“其实我知道,当你策马和萧玄钰而去,头都不回的时候,我就隐隐感觉到,我们之间越来越远。只是,我自欺欺人的认为,我们还和过去一样,你只是太疲惫了才对我冷淡。然而昨天听你的琴,明明欢快却透着沉重,你的心事全在里面,太重太重。无双,或许我不是个好丈夫,我不能完全的明白你想要什么,我又能给你什么。可是,我是真的在努力想当一个好丈夫,将最好的一切都给你。”

“你要的,不是我想要的。我要的,你又给不了。萧君奕,我们……”

“你想要什么?”

“我想做一回阿九,想和夭夭在一起,想留在梁国。”

“萧玄钰现在这样,照顾不了你。”

“长久以来,都是他在照顾我,照顾阿九,这一次,让我来照顾他吧!君奕,这是我现在最想做的事,或许只有这样才能让我好受点,让我忘记那些事。”

“我和你一起留在梁国照顾他。”

“你不当齐国皇帝呢?”

萧君奕一愣,无双失笑,“你一直很理智,说自己承担着强盛齐国的重任,现在齐国和梁国两败俱伤,需要时间来安抚民心,你有责任回**顿百姓。我现在似乎有些可以理解你了,你是皇帝,是天下苍生的依托。而我,我来去自由的一个人,多自在不是?不要以为是因为萧玄钰,其实你明白,这不过是我的一个借口。知我如你,该明白,你我早已不是当初的彼此了,在连晟去世,萧玄钰重伤后,我们如何能安享生活?更何况,我心中已有了芥蒂,与其回了齐国心中有刺的委屈度日,倒不如给彼此一个解脱。你一向洒脱,这一次,就洒脱的让我走吧!”

萧君奕反而抱得更紧,“你该知道,我不能没有你,沐无双,你为什么要这么狠,为什么就不肯再给我一个机会?我会改的,我再也不会骗你,我发誓,发再毒的誓都可以!”

他这辈子就没有这样低三下四过,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这样求一个女人,只求她别离开,哪怕是赎罪也请给他个机会。

她说他们的相识是个错,他宁愿一错到底。

无双没有回答,只是任由他将她紧紧抱着。

“无双,咱们回齐国吧,春日朝雾,夏日晴好,没有你,一切将了无生趣。还有煊儿,你难道不想见他吗?不管做什么样的决定,你至少也要回去见他一面吧!”

“对不起,我不会再去齐国了。”

她刻意的用了“去”而不是“回”,说罢,在萧君奕愣怔的片刻,转身而去。

她的答案,一直一直很明确很坚定。

无论萧君奕如何挽留,说什么,都是一样。

那日,无双推开他的怀抱,让寒冷的空气将她包围,没有一丝犹豫的转身而去。动作如此之快,在旁人眼里是毫不犹豫,实则她是落荒而逃。

她怕她会心软,会因为煊儿再度回到齐国。

可是,这儿的夭夭,是她带不走的。夭夭如今视萧玄钰为最亲的人,她的童年在梁国也很美好,太后对她也好,无双不想毁了夭夭的童年。不想带她去陌生的地方。

夭夭和煊儿,有着各自的成长氛围,不是他们大人能随意左右的。

面对萧君奕,无双只能选择落荒而逃。

齐国已然大乱,是最需要萧君奕的时候,而她,此生都不想再陷在皇宫里了。

她不能自私的让萧君奕抛弃齐国和她回到渝州,那个男人的雄心壮志,她曾经无比仰慕,然而现在,却曾了他们之间的阻碍。

爱一个人,是成全。

她成全他的雄图霸业,也请他成全她的岁月静好。

素心的离去,让她也义无反顾的想走。

她,困在这皇城多年,终于到了该解脱的时候。

她没有信心和萧君奕走,她忘不了自己是怎么来的京城,怎么和兰妃失之交臂……这所有的所有,如果没有那场阴谋,或许都不会发生。

虽然,她骗了萧君奕。她说自己没有庆幸只有后悔,这,是在说谎。

渝州开开心心的长大,然后嫁人生子,这固然好。可是,她没有经历,那就不属于她。

经历了这么多,她几年比人家一生还要精彩还要丰富,她又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她的生命里,有两个血脉相连的孩子。有萧君奕这那让她又恨又爱的人,还有萧玄钰,那个温良如玉的哥哥,以及连晟那仗义豁然的朋友。人生有了他们,值了。

可是,一面说无悔,一面说知足,她却哭得稀里哗啦。

她始终不曾回头,在那冰天雪地里,一直走一直走。

雪水都将鞋打湿了,刺骨了寒冷,她却停不下脚步,仿若一种自虐一般,她用这种方式来麻痹心中的痛。

她该感谢萧君奕对她的欺骗吗,让她终于不用再挣扎犹豫,终于死心的彻底放下萧君奕?

从此对连晟在思恋的同时,不会再满腹愧疚了。

这个冬天真的好冷,整个京城犹如雪城一般,四处都是洁白的雪,银装素裹,其实很美的。

只是无双没有这种欣赏美的能力,她倔强的没有回头去看萧君奕,几次强忍着不掉泪,却还是不争气的走一路哭一路。

身子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她低眸,看见身上还披着萧君奕的衣服,不免心头一动,嘴中竟有了咸腥的滋味。

她用丝绢擦了擦嘴唇,那刺眼的红已经见怪不怪了。她的病注定是好不了了,她不知道如何落下的病根,自此就再也没有好过。

大夫看了无双,都说要戒忧思,少愁绪。可是这么多年,前是和萧君奕分离,再又是思恋夭夭,如今又夹在萧君奕和萧玄钰之间左右为难,这样的生活,让她如何能不思不虑不愁?

一路握着素心留给她的扇子,终于,这东西回到自己手里,当年嬉皮笑脸的人却不在了。

走了不知道多远,无双想起连晟,想起过往,想起和萧君奕了断,悲从中来,再也无法抬步往前走了。她仰头看着天空,寒风由脸上刮过,刺痛刺痛的……

她深深的呼吸着,用以平复心中的郁结。

扭头,一家酒肆赫然出现在眼前。

无双毫不犹豫的走了进去,大清早的店内没客人,她让店小二拿几瓶最烈的酒来。

店小二见这女子略显柔弱,有些不敢给烈酒,却经不住客人催,送了过去。

无双也不吃菜,自己倒了一杯,然,刚一端起酒杯,就被人压住杯口,“说过多少次,女人不能喝酒!”

那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低沉而好听,无双笑着仰起头看着他,“你还是这么霸道,谁说女人不能喝酒。”

“我说的!”

她戏谑,“要不坐下喝酒,要么别理我。”说着,欲给他递酒杯却瞥见他身上带伤,忽而笑道,“对了,你受伤了,不宜饮酒。”

“谁说不能喝?既然你要喝,我陪你!”萧君奕夺过酒杯,自饮自酌了三杯。

“刚才你跟着我呢?”无双问。

萧君奕眨眼的功夫,已经喝了一壶酒,让店小二送酒的间隙,答,“是。”

“打算跟我到什么时候?”

“不知道。”萧君奕说着,举杯对无双道,“喝酒总该有个由头吧,我起个。”

“不用,我想好了,就当给你践行,祝你归途顺利,齐国国泰民安。”无双说着,一饮而尽,喉咙间传来辣辣的刺痛感,她却没有像以前那样,狼狈的四处找水。

“就如此决绝?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

“我意已决。”无双第二次举起酒杯,“没有求过你什么,这是第一件也是最后一件,希望你能成全我的心愿。”

萧君奕握着酒杯迟迟不肯碰上去,无双主动和他碰了一下,道,“你这辈子骗我的事太多了,希望这一次不是骗我。”

说罢,举杯饮酒。

萧君奕还能说什么呢?面对一个一心想逃离他的女人,再多的挽留也是无济于事。

他猛喝了几杯,压制下心底的波涛骇浪,平静道,“就当你在梁国小住,想回齐国了,给个信,我立即来接你。”

“希望出了这个门,你就忘了我是谁,不必来接我了,从此之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你就那么恨我?”萧君奕痛心疾首。

“这不是恨,是放下。我放下了,也希望你能放下!”无双淡然的说着,继续喝着酒。萧君奕愣了一会后,也无话可说,继续喝酒。

今天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这样的结果,他也该承受。

既然他拿得起就该放得下,可是,话好说,做起来却极难。

在酒肆里,竟坐了整整一天,时而喝酒时而发呆。两个人就这样静默的待着,不管身旁是不是客满为患,他们只需喝他们的酒。

萧君奕很意外无双竟没有喝醉,很多年前,她是滴酒不沾的。可是,他竟不知道,她如今这么能喝。

无双喝得慢,像品味悠悠过去一般,慢条斯理的。而萧君奕则是灌酒,非把自己灌醉不可。

女人的心若走了,是怎么也拽不回来的。

萧君奕是个男人,更是个皇帝,他有着自己的骄傲和尊严。无法死皮赖脸的一再低三下四,他说服不了无双留下,他也觉得自己没有立场没有资格说那些话了,烦闷的他只能借酒消愁。

曾经无双一再劝他别喝酒,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喝过了,如今,再次端起酒杯,却是和无双同醉。

萧君奕忆起无双身子不好,不能喝酒。可是无双说,人生难得醉一场,何必说其他。

她,终究比他还要无畏和洒脱。

萧君奕对店小二说上好酒,那些酒在他嘴里和白开水没什么分别。

这对在这里坐了一天的男女,从穿着上看非富即贵,店小二一直小心伺候着,怕外面的客人打扰到他们,还特地请到了一侧的厢房里。

萧君奕已经先行给过银两了,这店小二伺候得格外周到,更是拿出了店里的上等好酒,说特别适合他俩。

这酒有个略显俗气的名字叫忘忧酒,无双不以为意,然而小二送上两坛,萧君奕给彼此斟酒后,碰杯饮下。

原来这就是忘忧的滋味,苦不堪言!

无双喝着这巨苦无比的酒,突然觉得,这不就是忘忧么?因为太苦,苦到什么感觉都没有,自然连心底的难受也一并忘却了。

无双从没有想到,有一日,她会和萧君奕坐在路边的酒肆里大喝特喝。

两个人不知道是喝多了还是怎么地,开始胡言乱语。无双没酒品的说他女人多,萧君奕说冤枉,就她一个。

无双喝着酒,痴痴傻傻的说,他的身边太多太多女人,有千雪,有秋容,有香芸,就算没有肌肤之亲,可每一个都让自己觉得有压力。

萧君奕承认,这辈子在身边打转的女人确实多,却惟独无双成了他生命里的唯一。

可是,这辈子,无双却至始至终只爱他一人。她爱他太深太深,深到觉得委屈,觉得受了亏欠。

爱一个人,是可以包容他的一切的,包括缺点。可是,物极必反,当那种爱很深很深的时候,就像眼睛里容不得沙子一样,有些事情,触犯了底线,再爱,也要忍痛割舍。

就因为太爱,所以容不得他们的感情里有瑕疵。

那种对爱情有了洁癖的人,哪怕忍下了一时,也忍不下一辈子。

他被多少女人爱慕过,或是他曾经爱过谁,这些,她都可以忘了,不计较了,只要他在自己身边就好。可是……他为什么要骗她?为什么害死了连晟?

两人喝酒喝得嘻嘻哈哈,无双同样也有错,她的爱情也不纯粹,她的心底也不仅仅只有她的丈夫。她委屈,萧君奕也委屈。

他的女人不能全心全意的爱他、为他,横在他们之间的人、事太多太多了。萧玄钰、连晟、梁国、齐国……

最后,所有的话说完说开,就只剩一醉方休了。

“来,萧君奕,醉笑陪公三万场,不诉离殇!”无双乐呵呵的说着,和萧君奕碰杯,取笑道,“你才喝了几杯,就上脸色了。”

萧君奕脸上有了红晕,迷眼看着醉意朦胧的无双。心中的遗憾、懊恼只能靠酒来化解,可是,真的是举杯消愁愁更愁。

他们,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喝了酒,萧君奕也就没有那么多男人的脸面了,他问,“你说等我们老了一起去渝州的,怎么要撇下我?”

“老了我们渝州见啊,我不食言。”无双嬉笑着,喝了口酒,忽而咳嗽起来。

萧君奕立即放下酒杯,紧张不已的跑过去,给无双拍背,忙让店小二倒茶来。

无双咳了下,道,“君奕,我的胃好难受,你去看有没有药铺,弄点暖胃醒酒的药来,头也痛……”

说着,秀眉紧蹙的抱着头,难受不已的样子。

萧君奕忙说,“好,你等等我,很快就回来。”

真的,他真的很快了,可是,等他拿着药回来,房内已是人去楼空。

店小二已经在收拾桌子了,见萧君奕回来道,“那位姑娘已经走了,让客官自己把解酒药喝了,小的这就去给你弄些热茶。”

“走呢?”萧君奕将药往桌上一扔,忙跑了出去。

然而,京都的傍晚,夜幕即将降临,夜市已经开始摆了。雪也化了,街上再次热闹起来。

川流不息的街上,萧君奕大喊着,“无双、无双——”

然而,没有回应,耳旁都是百姓们嘈杂的声音。他站在热闹的街市,回头四顾,仿若全都是无双,可是,跑过去却全都不是。

人头攒动的闹街,他却孑然一身立于天地,孤独且彷徨。

“无双、无双……”

无双站在人群中,看着萧君奕四处找着自己,她没有回应,看着他找错了方向,越跑越远。

他们就这样溶入人海,从此,各自安好。

萧君奕永远不会知道,在曾经没有他的日子里,她也有过夜夜买醉的日子,早已不是当日沾酒就醉的沐无双了。

他的慌乱,她看在眼里。然而,她的心痛,他永远不懂。

无双、无双、无双……

耳旁好似都是他的声音,无双只能夺路而逃。她跑在那暮色里,不敢回头,不敢再回到过去里,她要放下,要开始新的生活。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可不可以,但她想为自己活一次!

回到宫里时,夜已经黑了,如意焦急的侯在宫门口,见无双回,忙迎了上去,“小姐这整天都去哪里呢,如意担心死了。呀,怎么身子这么凉?”

无双冷得说不出话,如意忙将她扶进房,又弄来热水给她泡澡。

无双整个人都木木的,喝过酒,让她浑浑噩噩的,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白天里到底说了什么,就这么躺在浴桶里稀里糊涂的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如意给她换了衣服,扶上了床,夭夭也来玩闹了一阵子。无双有些蒙,虽然和她们有交流。可是,感觉像梦一样,不真实,她很乏力,意识也很薄弱。

完全没有征兆,第二天,她就起不来床。

如意在床边喊了很久,无双才微微睁开眼睛,看着从窗户外射进来的骄阳,文,“天亮呢?”

“是啊,小姐睡了好久了,都中午了。”如意说着,将无双扶了起来,一坐起就天旋地转,恶心想吐。

如意摸着无双有些发烫,“肯定是出去着了凉,我已经让人去请太医了,一会儿就来给小姐看看,你先靠会儿,喝点小米粥。”

“我没胃口,不想吃。”无双摇了摇头,“夭夭呢?”

“去玉乾宫了。”

无双一喜,“皇上醒呢?”

如意摇了摇头,“不过太医说有好转的迹象,有痛的知觉,假以时日,一定会醒的。”

无双点了点头,一会儿,太医就来了。

无双伸出手给太医号脉,对方一直蹙着眉头,神色凝重的样子。

如意不安道,“没事吧,只是风寒?”

太医道,“娘娘近年来是不是时有咳嗽,气不顺,郁结在心的感觉?”因无双是小公主的生母,遂在宫中人眼里,她还是姮妃。

“是。”无双答。

“到什么程度呢?夜间咳,还是白日里?”

“都有,夜间较为严重。”

如意听着他们的对话,心一直揪着,又听太医问,“可曾咳出血?”

无双点了点头,太医神色大惊,“几次?”

“两次。”

如意大为不安,她竟不知道无双咳得如此严重,再看无双苍白的脸色,终是担忧不已。

反观无双好似看透一切,不骄不躁的样子。

“我到底是个什么状况?”无双问。

“若老臣没推断错,娘娘可是幼时从高处跌落?”

“没有啊!”无双说着,忽而忆起,道,“有过。”

“或许就跟这有关,摔伤了身子却没有得到很好的调理,这才落下病根,加之后来又淋雨受冻,才让身子越发体虚,且您还服用过不知名的药,导致气血有些紊乱,遂常常心悸、焦躁。娘娘本就是郁结在心,却不知疏导,反而常忧思,这才日积月累生出病来。要知道,思伤脾,忧伤肺,娘娘为了自己的身子好,还是凡事想开一点,不要半点勉强过日。”

太医的话,其实很多人都说过,只是无双没有在意,这才让小病成大病。

至于太医说胡乱服用了药,无双不知道是不是当年为了救萧君奕假怀孕的事。她确实是擅自做主了,只见书上没写有什么副作用,遂就吃了。哪知,因自己本就身子差,根本受不了那药性。这才雪上加霜。

或许,这就是天意。

无双近来越发觉得身子沉且乏,心中也知道自己是大病难治了。

如意听大夫这么一说,心都悬着,尤其是最后一句,什么叫不要勉强过日子?怎么感觉是在影射时日不多,按照自己的心愿度日?

“太医,那这病到底什么时候能好?”如意紧张的问着,拉着无双的手,对方看似不在意,手心已然汗湿。

太医很是为难的样子,道,“还是先给娘娘开些静心顺气的药吃吃吧!”

如意问,“要吃多久才能好?”

“这个只能调理。”

“调理?这是什么意思?你别告诉我是治标不治本,那开这些药有什么用?”如意恼了。

太医无奈,“娘娘这病也不是一朝一夕了,要想痊愈已经是不可能了,只能调理,少动怒、少忧思……”

无双苦涩的笑了笑,这些话,知易行难。

如意却不答应,“说是心病靠娘娘自己调理,能自己调理要太医干什么?”

“如意!”无双拉了拉她的手,“太医已经尽力了,是我自己的原因。”

“小姐……”

太医垂首道,“老臣惭愧,不能解娘娘的疾患。只能先开方子,娘娘调理着,切忌不可再饮酒了,掉泪伤神也要不得……”

接下来,太医说了很多这要不得,那要不得的,无双听了只觉得好笑,如果那么多禁忌,那么和活死人有什么区别?

更何况,就算她全部遵医嘱,也不能性命无虞了。

太医写了方子,无双道,“如意,去抓药吧!”

“是。”无双领命出去,太医开始收拾要退下。

无双靠在床头问,“太医,我的病到底严重到什么程度呢?”

“无碍的,娘娘好好调理就可。”

“你不用骗我了,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我只是想知道个确切,请太医告诉我。”

太医很是为难,在无双的恳求下,坦白道,“娘娘已经咳血,已是不好的征兆,若一切都好,最多也就两年光景。”

“两年……”无双心中一抽,惊恐之余也是无奈,遂对太医道,“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皇上。”

“是,娘娘好生休息。”太医躬身退下。

躺在床上没一会儿,如意便回了,吩咐下去熬药了。

无双要起床,如意定要让她躺着,她笑,“你别被太医吓着了,我没事。”

“不管有事没事,今天你就好好躺着。”

无双只能乖乖躺着,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正好打在她漂亮的被褥上,她的心情虽然低沉,却又在看见那阳光时,莫名的开朗起来。

知道了大限,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很多以前放不下的事,都放下了。

都要死的人了,还有什么想不开的?

在床上躺了一两日,其实无双最怕躺在床上了,她怕自己哪天会这样躺着睡着,就再也醒不过来。

雨妃来看过她两次,太后也来过,她们对她如此,都是因为皇上或者夭夭。

无双知道,她们其实都不喜欢她。

但能像现在这样相处,已经是出乎她的意料了。

萧君奕在五天后,终于决定回齐国,进宫向太后辞行,同时也是对太后和皇上封他为奕亲王谢恩。

他还去玉乾宫看了萧玄钰,想着他为夭夭做的一切,心里除了感激还是感激。

他要离开京城了,有些人注定是带不走的。

他已毫无吞并梁国之心了,相反,还想帮萧玄钰一些忙。不过现在,似乎没有他帮得上的,太后和雨妃虽是女流之辈,却也将朝政打理得极好,且还有丞相。

一切,都不需萧君奕操心。

叩谢完太后后,萧君奕在太监的带领下来了春华宫。

无双并没有出来见他,萧君奕始终不明白,无双就那么恨他吗?竟连这临别一面都不肯?

他承认有错,却不想这错误给他们之间带来的裂痕这么大。

无双坐在梳妆台前,看着自己憔悴的面容,这是多少胭脂水粉都掩盖不了的。如今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爱恨早已不过也就是转瞬间的事。

没有什么恨是放不下的。

既然要走,何必再见面?如今看见她这幅模样,又怎能放心的走?

相见不如不见,此生也就这样罢了,何必见了徒增伤感?

这毕竟是梁国的地盘,萧君奕虽然是奕亲王了,但还是有很多顾忌。无双不肯出来,只是让如意出来说让他珍重,一句珍重,就能了却一切吗?

萧君奕终是不放心的对如意千叮咛万嘱咐,包括无双一切的喜好,他唯恐交代不够仔细,让无双在这梁国受了怠慢和委屈。

夭夭在台阶上玩耍,萧君奕蹲在她的面前,想摸摸她的小脸袋,孩子往里躲了躲,他终是罢手。

“夭夭,想不想去齐国玩?”萧君奕问。

夭夭好奇,“那是什么地方?”

“很好玩、很漂亮的地方。”

“真的吗?”夭夭有些向往,随即又道,“我要和我父皇一起去,得等他醒了才行。”

“父皇啊!”萧君奕呢喃,夭夭突然起身,稚嫩道,“我忘了,要去给父皇讲故事呢,他太懒了,整天都在睡觉。”

夭夭说着,朝玉乾宫的方向跑去。

萧君奕的手停在空中,都不及摸一摸他朝思暮想的女儿,她就这么跑开了。

再回首,无双的房门依旧紧闭,他叹息了一声,终是起身离去。

途中,偶遇一个小宫女,是千雪买通的,只为萧君奕能去见她一面。

既然要走,有些事情还是说明白的好。

萧君奕改道去了秋宫,那个萧瑟的地方,千雪脱去公主华丽的长袍,如今一袭碧色长裙,虽然简朴,却少了份过去的跋扈和戾气,反而素雅大方,更有公主风范。

千雪跑出房间,在宫门口等他,一见萧君奕没有向过往一样冲上来,而是淡淡的问一声,“要走了吗?”

“嗯。”萧君奕点头,“你如今这般,我也难辞其咎。”

“不关你的事,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几月的冷宫生活,让千雪彻底魔障的心渐渐冷静下来,她看着萧君奕,问,“你和无双一起走吗?”

“不,我一个人。”

听这话,千雪心里一酸,哪怕自己得不到,她依旧希望萧君奕幸福。

“我已经向太后求过情了,她说考虑考虑,你以后乖点,她会放你出来的。”萧君奕轻声说着。

千雪含笑点了点头,“你从来没对我说话这么温柔过,这是第一次。”

“千雪……”

“君奕哥哥……”千雪忍不住开口,问,“是不是从很早起你就知道我们是兄妹?”

“是。”

“那……如果我不是你的妹妹,你会喜欢我吗?”

她又绕到了这个问题,萧君奕无奈,“这世上本就没有如果。”

千雪有些悲凉,“就当是最后骗骗我也行,君奕哥哥……”最后一次,哄她一次不好吗?她已经知道他们是兄妹了,她恨过恼过怨过,如今,真的彻底死心了。

萧君奕此时此刻的心情,哪还有心情谈论这些,无双不和他回国,他一个人走,已然是满心凄凉了,再也没有心思去管旁人的心愿,更不想在心里有无双的时候,去说喜欢另一个女子,哪怕只是哄哄。

“千雪,我很抱歉!”

千雪一愣,旋即失笑,最后,只是静静的看着萧君奕,许久才几分俏皮道,“君奕哥哥,你这人一点都不会哄女孩子,太没情趣了。不过,这就是你。只是,如果有来生……请别再说抱歉!”

千雪说完,转身离开,一步一步的朝那简陋的冷宫走去。

风从脸庞吹过,眼泪滑出眼角,她忍着忍着,忍到最后泪流满面。

这世上最伤人的词,不是爱,不是恨,而是如果……可萧君奕说,他们之间连如果都没有。

萧君奕站在秋宫门口,看着千雪,莫名想起过往的点点滴滴,那样倔强骄傲的人,如今却是如此,有唏嘘,有遗憾,也有疼惜。而他的无双呢,曾经何尝不是如此,现在却也是整日愁眉紧锁。

他突然觉得自己很失败,或许,他真的该放手。不是他舍得了,只是不舍又能如何?他只盼,她能过得幸福,尽管,他多想那幸福是他给予的。

然而,事以至此,唯有放手成全她想要的幸福。

她说这是她的唯一心愿,她如此,是有多恨他,才生生折磨他?要他亲自成全她离去的心,这比杀了他还让他痛。

“皇上,走吧!”林副将催到,“兄弟们都在宫外候着,您再不出去,他们会以为有变冲进来的,造成误会就不好了。”

萧君奕闻言,离开了秋宫,继而离开了皇宫。

当翻身上马那一刻,再次回望皇城,这儿,有他的童年、少年,以及很多很多的回忆。

所有的喜怒哀乐都在这里,妻子、女儿也在这里,可是,他却不得不和这一切说再见。

他一直在等,等无双追出来,只要看见她,哪怕她不愿意,他都会不顾一切的带她走。

可是,等了许久许久,都没有人影。

终于,日头西斜,他“驾”的一声,策马而去。

这数月的征战,终于因萧君奕的离去而彻底结束。

当扬鞭而去的那一刻,萧君奕就再也不敢回头,他所有的爱恨都留在了这里,却带着满心遗憾回去。

如果知道是这样的结局,当初,他又岂会挥军梁国?

从此,一个齐国,一个梁国,他要遵守对无双的诺言,好好打理齐国,让百姓安逸。此生,不再进犯梁国。

如果这样,能让她安心,能让她高兴,他又岂会拒绝?

那一日傍晚,萧君奕带领他的齐国军一路快马加鞭离开京城,离开梁国。不久后,回到了齐国,收兵回朝,并来函梁国,自己已是齐国皇帝,奕亲王已成过往,归还西北封地。

更立誓,只要萧君奕活着的一天,齐国就永不会和梁国开战。

他再也不要有在乎的人,如连晟一般,因为战乱而身亡。他能为无双做的,也就只有如此了。

其实,他不知道,那一日无双站在高高的城楼上,看着他衣袂飘飘,看着他勒马回望。他的心在煎熬,她的又何尝不是呢?

终于,他策马而去,她整颗心也空闹闹的。那里,没有爱,也没有了恨。

那些曾经觉得放不下的芥蒂,在那一刻,全都放下了。

兰妃的遗憾,连晟的枉死,萧玄钰的重伤,萧君奕的欺骗,这些,压在她心底数日,太痛太痛了。

她站在城楼之上,久久不愿回神。

“既然如此不舍,何不随他而去?”身后响起了雨妃浅浅的语调。

无双没有回头,看着那大队伍的离去,天边是黄昏的橘色,透着迷离的美,她说,“既然如此讨厌我,为何还要想方设法的留下我?”

雨妃失笑,“我并不讨厌你。”

“我知道,你告诉我一切,并非刻意要伤害我或是萧君奕,你……只是想我留下,对不对?”无双扭头看着那柔弱的雨妃,“红雨,你心中最爱的人始终都是萧玄钰,连你自己都没有了位置。”

“只要他能好起来,哪怕让你当皇后,我也会赞同。”

“不会了,我再也不会和你争,和你抢了。”无双说着,走下台阶。

雨妃见她脸色不好,忙上前扶着她,无双回头微微一笑,两人搀扶着走下高高的台阶。

一切已成定局。

为了帮萧玄钰留下无双,雨妃不惜说出那些阴谋。而无双,她不是想留下,只是想给自己一个救赎。

之后的日子里,无双像变了一个人一般,她真正溶入了这个宫殿,成了宫女口中的姮妃娘娘。

她照顾夭夭之余的时间全和雨妃一起照顾起萧玄钰,偶尔也会去玲珑宫看太后。

如今,她最大的心愿就是萧玄钰的康复。

而不负所望,在昏迷了整整两个月后,萧玄钰苏醒了过来。经历生死的他,将一切恍然看开,当醒来,无双、夭夭、雨妃、太子还有太后都在身边时,他觉得自己是如此的幸福,他最爱最在乎的人,都在身边。

只可惜了连晟。对于素心和华儿的去处,萧玄钰听从了无双的话,不要去查,就让他们安稳度日。

萧玄钰醒后,身子经过调理,也越来越好,渐渐的,恢复了健康。

一晃已是春天,这个万物复苏的季节,花开一片。

因为她们深爱着萧玄钰,故就这么和平相处着。雨妃、太后,无双,曾经多么不和谐的三个人,现在居然在闲暇时还能一起的喝喝茶。

无双彻底溶入了她们之中,成了萧玄钰深宫里一名再普通不过的妃子。这儿没有萧君奕,没有煊儿,没有齐国。

她成了阿九,成了只属于萧玄钰的阿九。

然而,在萧玄钰身体完全康复后,无双终究选择了随心所欲。

那日,她和往常一样,去玲珑宫给太后请安,雨妃正好也在。无双突然跪下,将两人吓了一跳。

无双求的,不是别的,正是雨妃。

她将夭夭托付给了雨妃,单单因为雨妃的爱屋及乌就不会怠慢夭夭。而雨妃同样也是位母亲,她比任何人都更值得自己的托付。

夭夭是个女孩儿,不会给太子任何威胁,且无双见他们姐弟关系极好。而雨妃,在无双眼里很聪明。深宫里,就是要这样的聪明。

太后也在一旁,她对夭夭的宠爱是有目共睹的,无双相信,就算今天她没求,这个皇祖母也不会薄待夭夭。哪怕她不喜欢自己,却一样的宠爱夭夭。

但对于无双突然做出这样的托付,雨妃和太后都莫名其妙,无双言明自己时日不多,她们震惊不已。

无双说皇上并不知道,也不打算告诉皇上,只是想临走前去看看外面的天地,遂请原谅她的自私,将孩子托付给她们了。

这些日子,太后刚刚接纳了无双,就像很多年前,她和兰妃最初关系也还不错。然而,无双突然说命不久矣,太后不免也伤心了一场。嘱托雨妃不要辜负无双的信任,好好养育夭夭。

雨妃领命,也对无双将夭夭托付于她既意外又感激。被一个人,尤其是深宫女人信任的感觉,真的很奇妙,奇妙到她为了这难得的信任,会倾尽一切对这个孩子好。

托付完她们,便只剩和萧玄钰说了。

翌日,无双侯在金銮殿外,萧玄钰一下朝便看见了她,脸上涌起笑容,自然的牵着她的手问,“怎么突然跑这儿来呢?”

“皇上,有件事儿要跟你说。”

“你说。”萧玄钰笑着说,“不管是什么,朕都答应。”

“我想出宫。”

“没问题,今天还是明天?还是明天吧,今天天气不太好。”

无双娇嗔,“皇上,您怎么也学起打马虎眼呢?你知道我说的什么,我想离开皇宫。”

“为什么突然要走?”萧玄钰神情一冷。

“你知道,这不突然。”

萧玄钰无奈,是啊,不突然。他又怎会不知道她呢?她素来自由惯了,哪是皇宫困得住的?更何况,她心底的那个人不是自己,他一直都很有自知之明。

“想去哪儿?”他问,“渝州吗?还是齐国?”

“不知道,走到哪算哪吧!”

“避着朕吗?”

“不是,只是想得到真正的自由,我也不知道会去哪,就一路看风景吧。”

“累了就回宫来。”萧玄钰对她总是宽容,经历了这么多,他已然明白,有些感情是不能强求的。

这些日子,她都在宫里陪他,他也该知足了。

“夭夭呢?”他问。

“她是认父皇不认娘了,还是烦劳皇上了,我真是个不称职的娘亲、”

“放心吧,朕会好好照顾她的。回去了,给朕带个信,多谢他替朕剿了海盗。”

无双笑着点了点头,萧玄钰还以为她是回齐国吧!

时至今时今日,他竟也不阻拦了,一切想开了,也就放开了。

和萧玄钰沟通很是简单,他放下了当初的执拗,很多事情,无双既已开口,他也不再多做阻拦。

萧玄钰知道,无双留在梁国,是因为他重伤有愧。其实没有必要,如今,是该放她自由的时候。

他见她气色不太好,问过太医也是含糊其辞,说娘娘是心病,顺她心意就好。而她的心病就是萧君奕,所以她要走,要去找萧君奕,萧玄钰都不会拦了。

经历这场劫难后,他和萧君奕已放下过往成见,而如今自己最希望莫过于无双幸福,无论她在哪里都无所谓了。他该觉得庆幸,庆幸无双将夭夭留给了他。

一切安排妥当,翌日,马车停在了宫门口。

无双本想将如意留下来照顾夭夭的,可是,如意说夭夭有很多人照顾,而无双没有,硬是要和无双一起走,萧玄钰也是这个意思。

遂,同行者有如意。

也好,当初一起来的京城,如今也一同离去。

站在宫门口,无双看着萧玄钰、雨妃还有夭夭,很和谐的一家人。

小丫头一直闷声不吭,无双有些难过,摸了摸她的小脸蛋,“夭夭以后要乖乖的,听父皇和雨妃娘娘的话哦。”

夭夭看了看萧玄钰和雨妃,没有答话。

无双站起身,雨妃将手中的包裹给如意,“给你准备了点盘缠,路上用得着。”

“多谢。”

雨妃主动抱了下无双,三年前,她们也很要好不是吗?

“无双,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对生活失去信心。”雨妃温柔的说着,无双笑,“我知道。”

“如果我们不是在这深宫相识,或许能成为很好很好的朋友。”雨妃在她耳旁小声感慨,无双俏皮的笑道,“现在,不是吗?”

雨妃一愣,释怀道,“也对!”

无双松开了她,既然要走了,也想让大家看她开开心心的走。她脸上一直带着笑意,扭头看向萧玄钰,“皇上......”

他打断,“能不能最后喊朕一声哥哥?”

无双微惊,旋即笑着上前抱着他,语气却开始哽咽道,“哥哥......”

这一声“哥哥”好似回到了过去,萧玄钰感慨万千,“是朕错了,朕不该让原本单纯的兄妹情变得复杂。无双,若再给朕一个机会,朕一定当个好兄长,为你遮风挡雨。”

无双点了点头,鼻子酸酸的,“你要好好保重,照顾好自己,不要老是忙政务熬夜,也不要冷落了身边的人。”

“朕知道,安心去吧,回去后记得来信。”萧玄钰像兄长一般道,“如果萧君奕敢欺负你,朕绝不会饶他。”

无双破泣为笑,紧紧抱着萧玄钰,他什么都不知道,这样真好,真好!

“去吧!”萧玄钰轻拍了她的后背,无双低眸看了夭夭一眼,终是狠心的上了马车。

很快,车轮滚动,带着无双和如意离开。

一直沉默不语的夭夭看着无双走了,忽而哭了起来,拉着萧玄钰,追着马车喊着,“娘、娘……”

马车内的无双听到这声“娘”猝不及防的哭了起来,如意眼圈也红红的,抱着她,“小姐……”

“娘,你别走……娘,别离开夭夭,别扔下夭夭一个人,娘……”夭夭跟在马车后喊,无双在如意怀里哭得肝肠寸断,她多想带夭夭一起走啊。可是,她又能给夭夭什么?让她每天面对一个咳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病人?还是给她朝不保夕的生活?

夭夭自幼长在皇宫,那是最适合她的地方。而无双,她本不该出现,不该来打扰夭夭的生活。

孩子的声音越来越远,最后再也听不见了,无双失声恸哭。

她的血脉至亲,她最爱的人,终于一个个离她而去。

素心,你说我无论选谁,都不回孤独。你错了,我是孤单的一个人,始终都是。

车轮滚动,驶出了京城,回想当初来时的憧憬,无双满心酸楚。幸好,身边还有一个如意,当初一起来,现在一起离开。

兜兜转转,似乎一切都没有变。她们,还是她们。

——————————————————

离开京城,无双并没有急着回渝州。

她回忆着当初和萧君奕的点点滴滴,沿着他曾经走过的足迹,踏足了差不多整个梁国。

萧君奕当将军时,驻扎生活过很多地方,而无双的余生,全用来贴近他的温度。

酒醉时,他说她不能全心全意爱他,有太多的人分走了她的心。那么现在呢?现在谁都没有了,萧君奕,我终于可以毫无顾忌,全心全意只爱你一人。

整整一年的时间里,她去过他到过的地方,呼吸过他曾呼吸过的空气,看尽了他所知的美景。

如今,生命仿若进入了倒计时,她才敢这样毫无负担的爱他。没有兰妃,没有连晟,没有欺骗,没有萧玄钰,没有……谁都没有,只有他们俩。

策马到过大草原,也去过西北,站在街上看人来人往,谁也不知道别人的心里,是不是住着那么一个人。

她,终于真正的自由了,所有是爱和思念如空气一般,伴在她的身侧。

洗去铅华,她没有身份背景,只是普普通通的一个人。

终于,落叶归根,她回到了渝州。

沐府已经是一处废宅了,打听才知,沐思思病愈了,嫁去了外地,遂沐老爷和青黛也一并去了。

无双回来,没有看到一个亲人。

连晟的外公——李衡已经不在了,李府大门紧锁,也是空置许久。无双算错了,素心没有来渝州,那么,她去哪里呢?回胤国了吗?

无双无从得知。

她住进了天香楼,住在了当年的后院。幸好三娘还在,如今已不是老bao,天香楼成了一家酒楼。世事难料,谁曾想会如此呢?

无双在后院里,过得简单自在的生活。晒着太阳,一切安静而美好。

思念多年的渝州,她终于回来了,只是,物似人非。

有如意相伴,无双的日子并不寂寞,只是常常会在院里发呆,看着那高高的围墙发呆。

秋千还在,她偶尔也会坐坐,只是感觉全变了。

她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常常在院子里赏花,看着看着就睡着了。其实这样也好,至少没有痛苦和恐惧。

她再也没有去打听过萧君奕和萧玄钰的消息了,只知道两国再未交战,一切安好。

这一日,无双像往常一样,陪三娘在后院浇花。

三娘老了,步履也有些蹒跚了,花又谢了好几朵,她喃喃自语,“好好的,开着开着,花就谢了。这人啊,走着走着,也就散了。”

无双浇花的手一顿,嘴里涌出一口血,她忙躲到一旁去吐了。三娘唠唠叨叨,“你这孩子,还和小时候一样,老爱偷懒,浇花很累吗?”

无双脸色煞白,却嬉皮笑脸道,“是啊是啊,如意勤快,你去找如意。”

“你这丫头!”三娘说着,还真去找如意帮忙。

偌大的院子,三娘一走,空闹闹的。

无双擦干了嘴边的血,蹲在地上久了,站起来一阵天旋地转,她扶着树,挪到秋千上坐着,许久,才平息了些气息,却不知不觉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如意来了,轻喊,“小姐、小姐……”

无双用力睁开眼睛,眼前竟一阵模糊,好半响才看清是如意,“怎么呢?”

“你怎么又这样睡着了,多危险。”如意担心不已,“走,我扶你回房睡。”

“今天太阳真好。”无双胡说着其他,“如意,你看,梨花都开了,真漂亮。”

如意抬眼一瞧,隔壁院子里有棵梨树长得很好,开满了梨花,她不禁叹道,“是啊,好美。”

忽而,隔壁有了响动,三娘浇花进进出出,说,“隔壁又搬进了户人家,哎哟,不得了,听说是京城人呢!”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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