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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五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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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七

康熙十年正月,靖南王耿继茂疏陈疾剧,乞以长子精忠代治藩政,上允其请。削藩的序幕正式拉开。

为表现对功臣的体恤之意,康熙特遣太医远赴福建为靖南王疗治,当然最主要的目的还是在太医的随从人等身上。六月,靖南王耿继茂不治而亡,上赐谥号忠敏,子精忠袭封,仍镇福建。

十月,新任靖南王耿精忠送父灵柩归葬辽东途中,与父妾通奸,被其妻和硕格格碰见,竟欲杀妻灭口,犯下不忠不孝之大罪,上获悉后震怒,夺精忠之王位,改由耿继茂之次子耿昭忠继位,耿精忠贬为庶人,圈禁于盛京。

耿昭忠此人擅文章,工艺事,善鉴别,旁及书法、绘事、琴、弈、箫、筑、医、筮、蒲博之类,往往精诣。此位喜文厌武的新任靖南王自顺治十年起就与三弟耿聚忠留待京师,只去过两三次福建靖南王府,与靖南王府将领俱不相熟,上任后并不受属下信任拥戴。耿昭忠虽也竭力笼络人心,但他十余年来在京中为保全自身,刻意沉溺于杂学,从未专攻过权谋之术,心有余而力不足矣。而不知什么时候起,靖南王府竟悄然流传起了有关耿昭忠陷害兄长谋取王位的传言,相当一部分人都信了。靖南王府人心焕散,已成一盆散沙。京中乾清宫收到密报,对此消息相当满意。

康熙又把目光转向广东平南王府。平南王尚可喜对朝廷比较效忠,但年老多病,将兵事交其子之信。尚之信素性桀骜,横暴日甚,招纳奸宄,布为爪牙,罔利恣行,官民怨恨,又酗酒嗜杀,常在其父面前持刃相拟,所为所行,日益不法。康熙有意也动一动平南王府,仔细思虑后还是强忍下来,事不忍则乱大谋,刚刚动了靖南王府,再动平南王府就会被人看出其中干系,还是不要打草惊蛇,静待时机。

康熙最大的心腹大患还在云南。吴三桂初镇云贵时,朝廷曾准予便宜行事,云贵督抚全受他节制,结果他自恃势重,益发骄纵。吴三桂已□□云南十余年,兵强马壮,富可敌国,根深蒂固。想想朝廷一年需付云南俸饷九百余万,三藩之俸饷加起来要占到一半的赋银,康熙就心痛得直滴血。康熙更担心的是,吴三桂所属兵力五十三佐领,绿营兵一万二千,丁口数万,其实力比平南、靖南二藩合起来还要雄厚。而且吴三桂功高兵强,四方精兵猛将多归其部下。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得不小心行事。

朝中众臣心思各异,求稳者众,康熙也曾微露削藩之意,却无人附和,更有和硕额附吴应熊在京以重金笼络重臣,为其父表忠心,甚至还把事情捅到了慈宁宫,太皇太后特意出面提醒康熙平“三藩”不要操之过急。

自回京后,博果尔已经很少理政事,除依然挂着议政的名义外,也没再接着掌管兵部,他已经提前过上了含贻弄孙的养老生活。

更重要的一点是,皇贵太妃这两年明年身子变差了,时不时就会小病一场。博果尔略回想一下,前生母亲好像是康熙十三年故去的,只有一年多的时间了,再加上前两月与皇贵太妃年纪相仿的康惠淑妃病逝,博果尔就更是心惊起来。博果尔深悔自己没有及时注意到额娘的身体状况,这时的他哪还想得起什么三藩,什么葛尔丹,正一门心思地找好大夫给皇贵太妃调养身子,日日陪着她说笑,精神略好一些就领着她在京中四处游玩,如果不是宗室无旨不得擅自出京的话,博果尔恨不得领着母亲到大江南北走一趟,只要她老人家能开心就好。

皇贵太妃哪想得到博果尔的心思,她见着儿子从朝堂上退了下来,本还为他担着心,怕他有些颓废不振,没想到他全然不在意,反倒一门心思给她找什么大夫,动不动就捧着一堆补品让她吃喝。开始时她还蛮高兴于博果尔的一番孝心,时间久了她也厌了那苦药汁子,不管怎么说就是不愿意再入口。至于出外游玩,这她倒是乐意,她还等着看得一肚子故事到慈宁宫去炫耀一番。唉,只可惜淑妃妹妹没了,要不然倒还有一个可以说话的地方。

人生的际遇真是奇妙无比,谁能想得到,曾经针锋相对的皇贵太妃和太皇太后两人,老了老了,竟也相互做起伴,拉起家常来,当然还是你刺我一句我顶你一言,这是不会变的。

太皇太后自福临死前那一气,后来又加上丧子的悲痛,足足养了一年才能开声,至于坐起来更是推到了康熙三年,至于双腿那是彻底没了感觉,末了还真坐在轮椅上过日子了。

博果尔向来不瞒皇贵太妃任何事,太皇太后如何成了这般这世上大概就这两母子最清楚了。皇贵太妃初时心中确实是有些快意,可时日久了渐渐有些不安起来。有些事情皇贵太妃连博果尔都没有告诉过,比如当年董鄂氏用在太皇太后身上的秘药的来源,皇贵太妃是清楚的,要不是皇贵太妃的人把董鄂氏的人领到那个做药的怪老头处,就凭那几个傻里傻气的奴才哪里能够在一年内就找到如此精妙的秘药。不过这世上已经无人知道这个秘密,董鄂氏确实是个辣手的女人,她的人得了药就下手除了卖药的人,尸骨无存,要不是后来太皇太后在汤泉出了那档子事,她都不知道董鄂氏到底弄到了什么药。真论起来,皇贵太妃也没做什么,可瞧着太皇太后那样,子孙满堂的皇贵太妃也有点“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的感触了。于是,有了空闲倒往宫里多跑两趟,陪太皇太后去闲磕牙。

太皇太后也是欢迎皇贵太妃去给她作作伴聊聊天的。接二连三的中风打击让太皇太后老了许多,加上恢复得也不像头次那么顺利,直到现在说话如果快一点,就会含糊不清。她如今这种情况,如果她不开口问,没人会把朝廷后宫的事告诉她,就怕一不小心她又受了刺激,就连苏麻喇姑也拿着满嘴的好话来搪塞她。即便如此,太皇太后这些年还是很做了一些事情,比如说前几年提防着博果尔篡位,提防着佟佳氏在后宫做大,玄烨大婚了又盘算着要先生出一个满蒙血统的曾孙。算计来算计去,不免瞧着优哉游哉的皇贵太妃眼气。不过,如今她这身子骨,强撑着见那流水一般的外命妇是不能够了,可不妨碍她与皇贵太妃斗斗嘴,也算解些闷。

博果尔把皇贵太妃送到慈宁宫,自己往乾清宫而去,他打算着趁着还风平浪静的时候,请旨陪额娘四处散散心,反正玄烨下面干得挺好,他早就可以抽身而去了。他没料到,玄烨正等着他了。

“十一叔,贵玛嬷身体好些呢?”

“谢皇上关心,额娘最近好了些。”

“十一叔,那您可以结束休假,继续上朝了吧。”

博果尔略愣了下,他请假时玄烨这小子可是相当高兴地答应了,怎么这会子倒提起这事来了?

“皇上,微臣本还正打算请旨,陪额娘出京转转。不过皇上若有需要,自然是以皇上为重。”

“也没什么大事。十一叔,您觉得三藩应该如何处置?”

“削藩!没有第二条路。”

“这就是我想让十一叔回朝的原因。朝中这班人,一个个死脑筋,动不动就兹事体大,动摇国本?朕倒是觉得,任三藩如此猖狂下去才会动摇国本。”

“皇上,这些人在想些什么微臣大略知道一二,想必那和硕额附的银子也让他们动了不少脑筋。”

康熙自然也知道这事,不过这么坦率说出来也只有十一叔了。

“十一叔怎么知道的?”

“那吴应熊还往我府中送了不少好货。可惜啊,送再多我还是那句话,削藩。”

“十一叔您这可不太厚道,拿了银子不办事啊。”

“我拿是看得起他。不过,皇上,微臣还真要劝您一句,削藩不能急于一时,最好是靖南王那样,待吴三桂老死,拱一个好把握的上去,再逐年削兵,化整为零。”

“十一叔,您怎么也和皇玛嬷一个口吻?”

“皇上,事缓则圆。靖南王耿昭忠是个文人,尚可喜那里要提防的是尚之信,可最大的难题在吴三桂那里,臣是怕他狗急跳墙。”

这一点康熙倒是不担心,“十一叔,吴三桂的子孙都在京,朕谅他不敢反。”

不敢反,前世他就是反了。“皇上,吴三桂天生反骨,不得不防。这京里也不是个铁笼子,吴应熊要是走脱了也不是一件稀罕事。皇上,微臣不反对您的决定,但是恳请皇上仔细考虑一下,如果三藩反了朝廷该如何应对?恕臣狂妄,吴三桂的那些旧部如今有不少为各省巡抚或总督,万一他们也跟着起了异心朝廷可就措手不及了。”

康熙轻轻敲着桌面,“也罢,暂且先放一放吧。十一叔,您刚才说想领着贵玛嬷出京转转,这样吧,皇玛嬷想去泡泡汤泉,要不一起去吧?”

“汤泉?皇上,这真是太皇太后提议的?”博果尔真的诧异了,他没想到太皇太后有朝一日还想去汤泉,她不怕记起自己的噩梦。

“太医说,汤泉对皇玛嬷身体有益,朕打算亲自送她老人家去。”

“哪个汤泉?”

玄烨知道博果尔问的意思,“赤城汤泉。”

“那臣就代额娘谢过皇上恩典。”

康熙十一年二月初,博果尔陪着皇贵太妃跟着太皇太后的车驾到了“关外第一泉”――赤城汤泉,皇上倒是把人送到就回了京,博果尔可是毫不客气地留了下来,足足享受了五十来天,才于三月末回了京。

当博果尔陪着两位老太太在环境清幽,气候宜人的赤城汤泉无比享受的时候,快马奔驰回京的玄烨顾不上打理自己,就直奔坤宁宫而去。

“承祜呢?”玄烨看都没看迎上前来的赫舍里氏,径直往承祜的房间而去。他实在不想跟皇后多说一句话,身为六宫之主,只顾着抓手里的大权,在自己的宫里,居然还让儿子出了事,她这额娘当的可真是称职!

幸好,承祜还好好地躺在那里,脸色虽苍白,却看见他就甜甜地叫着“皇阿玛”,声音比他走前细弱了不少,这孩子真是遭了罪了。谁都不知道,他镇定的外表下面藏着多少害怕,他多怕进门后又看到一具冰冷的小身体,就象前年的承瑞和去年的承庆那样怎么叫都叫不醒。

玄烨露出了一个慈爱的笑容,本打算上前去拍拍承祜的小脑袋,但看看自己满身的风尘,就缩回了手。

“承祜要乖乖吃药,很快就会好的。”玄烨哄孩子也只会那几招,这些都是当初十一叔用在他身上的。

“嗯,承祜会乖乖的,皇阿玛。”

“睡吧,阿玛会陪着你,别怕。”

承祜听话地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皇上,您先洗漱一下吧。”赫舍里氏亲自捧着衣裳进来了。

玄烨没看她,只站了起来,走到外间。赫舍里氏连忙亲自给玄烨换了衣裳,又给他洗脸擦手。

“好了,说说到底出了什么事?”

“皇上,臣妾……”赫舍里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也是接了信才知道承祜出了事,本以为是承祜身边的人作祟,可没想到承祜是吃了她让人送来的点心才中招,她怎么说?说她身边让人插进了钉子,还把手伸到儿子身上来了,那她就是无能,说她忙于宫务没注意到孩子,那就是她不慈。

“算了,你来说。”玄烨不耐烦了,指了指他亲自挑的奶嬷嬷。

“回皇上的话,奴才有罪,奴才不应该因为是主子娘娘送来的东西就疏忽了,没有仔细检查就让二阿哥入了口,奴才死罪。”

“皇后,那送点心的奴才呢?”

“死了。”

玄烨闭上眼,其实他在路上就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经过,承祜只吃了小半块点心就叫肚子疼,幸亏奶嬷嬷及时给孩子催吐,又在太医来之前就给孩子吃了解毒散,真是万幸,那解毒散还算有点用,差点他就见不到承祜了。

“查,给我翻个底朝天。”

“是,皇上。”

“来人,把二阿哥抱上,以后二阿哥就养在乾清宫了。”

“皇上。”赫舍里氏真的慌了,皇上这是再也不信任她了吗?“皇上,臣妾求求您,不要抱走我的孩子。”

“皇后,你还是好好清理一下你身边的人再说吧。”

皇后看着绝然而去的皇上,眼泪流了下来,怎么办?她到底该怎么办?

“主子娘娘,这是好事。二阿哥养在乾清宫,那身份可就不同多了。”皇后的奶嬷在一旁安慰道。“主子娘娘,您放心,皇上只是有点生气,可气的不是您,是那胆大妄为的人,您现在要打起精神来,找出幕后凶手。

“嗯。”赫舍里氏擦干眼泪,说的没错,她倒要看看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坤宁宫下手。“查!”

不说玄烨的这个决定在后宫前朝引起多大的轰动,博果尔只觉得奇妙,在他的记忆中,在乾清宫长大的皇子只有一个,那就是如今住在乾清宫看见他时会叫“十一玛法”的小不点那还没出生的弟弟,未来两立两废的太子。不过很快博果尔就不以为然的笑了,历史都变了不少了,这孩子或许也能活到成年吧,那到时太子会是谁?玄烨还会立太子吗?

未来将与太子争个头破血流的大皇子胤a也已经哇哇来到世上,当然他现在还被称为“保清”,“胤a”这个名字还不属于他。他的出生没引起多少人的注意,因为大家都在揣测皇上是不是已经选定继承人呢?

当然,这些都还为时尚早,玄烨的心中压根就没考虑得这么深,他现在注意的焦点在聚拢权力上面。他亲政之后,时常感觉到手中的权力受到议政王大臣会议的限制,有时意见相左时,他也不得不收回成命。虽然他已经逐步地把议政王大臣会议的权力转移到内阁来,但并不以为满足。他的目标是把国家大权严密地控制在自己手中,为此,十二年六月,他以与翰林院词臣们研讨学问,吟诗作画为名,在乾清宫西南角特辟房舍,建立南书房。

南书房的建立并没引起多少人的注意,当然博果尔是例外,他知道这个所谓研究诗词的地方将逐步转变成大清的权力中心。博果尔仔细考虑后,决定再一次退让,康熙的权力控制欲有多强他曾亲眼目睹过,他也不打算螳螂挡车,反正本来他就对权力场不感兴趣。

在再一次陪着泡汤泉上瘾的两个老太太消磨了近两个月时光后,十月底,博果尔上疏辞议政,皇上没有同意,再辞,依然不许,三辞,玄烨找他谈话了。

“十一叔,您风华正茂,怎么就只想着含贻弄孙之乐?”

“皇上,你十一叔本无大志,也没什么才干,何必占着位置,不如腾出来给年轻人。”

“十一叔,我需要您帮我。”

博果尔知道这一步走得太急,只好答应,“十一叔就想过点轻松日子。不过皇上若有差遣,臣定当从命。”

十二月,裕亲王福全、庄亲王博果铎、惠郡王博翁果诺、温郡王孟峨疏辞议政。允之。康亲王杰书、安亲王岳乐疏辞议政。不许。

博果尔感叹,都是聪明人啊,早走早脱身。不过,玄烨这安排有点意思,年轻宗室们倒是让他们辞了议政,留下的都是老一辈的。再一想,顿悟,这是断了宗室们后辈们参与朝政的路子,而他们这些老家伙,即使没议政这身份,在朝上也是说得上话的,倒不让他们继续占着位置算了。高招啊。

十二年正月,康熙幸南苑,大阅八旗将士。这是康熙登基以来第一次大阅,从此之后几乎每隔三年均大阅一次。或许是对八旗实力充满信心,康熙准备对三藩动手了。

十二年三月,平南王尚可喜请老,许之,以其子之信嗣封镇粤,不许,令其撤藩还驻辽东。紧接着,五月,嗣靖南王耿昭忠疏请撤o,许之。七月,平西王吴三桂疏请撤o,许之。

这几个月来,朝廷上炸开了锅,日后的明相索相从这一刻起就开始针锋相对,索额图说应安抚三藩,不应撤藩,明珠则力主削藩。这回,连博果尔都认为削藩时机尚未成熟,应再等等。年轻气盛的玄烨痛下决心,当庭下旨:撤藩。

博果尔知道,三藩大战即将拉开大幕。散朝后,博果尔立即建议皇上监视三藩在京的各子弟府邸,以防他们与三藩私传消息甚至私逃出京,而且博果尔也派人死死守住吴应熊府邸。吴府一直没有异动,看守的人都有些松懈了,幸好人手安排得足,要不然,十月末的一个雪夜,吴应熊长子吴世[就顺利逃出去了。玄烨因此更提高了警惕,暗中做起了平叛的准备。

吴三桂即使没等到儿孙的归来,也依然于十一月杀云南巡抚朱国治,起兵谋反,贵州提督巡抚俱降,总督身死。消息传到京城,康熙急停撤靖南平南二藩,将吴应熊三父子下狱,急遣兵马平叛。

而此时的玄烨正处于人生最焦头烂额的时候,吴三桂出人意料的谋反他虽然已有所准备,但仍嫌不足。京城中还冒出一个所谓的“朱三太子”杨起隆来。更重要的是,太皇太后再一次发病,生命垂危。

纸是包不住火的,撤藩的消息是勉强瞒住了慈宁宫,可吴三桂反了的消息却是被有心人透给了慈宁宫,在叫来玄烨痛斥一顿后,见玄烨依然没有丝毫悔意,太皇太后再一次看见了熟悉的黑雾,倒了下去。

康熙十三月正月,新春的喜气尚未散尽,丧钟敲响,太皇太后崩。

割辫服衰,居慈宁宫庐次的康熙的噩梦并没有完,西南诸省接连反叛,连老实如泥的靖南王耿昭忠也于三月在部将的挟迫下宣布叛清,仅剩下一个平南王尚可喜还老实呆在广东。

气急败坏的康熙决意杀吴三桂子应熊、孙世[世霖泄愤,博果尔闻言急拦,言道:“吴三桂仓卒起兵,名义不扬,如果皇上断其子嗣,吴三桂再无退路,必然拼死一战。皇上还须三思。”

玄烨竭力冷静下来,“十一叔,您说如今该如何?”

“皇上,如今事态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只能慢慢收拾,不宜再激化。现在最重要的是发兵平叛,而不是再生事端。”

“可恨耿昭忠也造反。”

“皇上,靖南王府这两年来内耗不小,倒是最容易对付的一个,臣倒是担心广东再生反意。”

“到了这地步,担心也没用了。打吧。”

这仗一打就是四年。

福建的战事很快就结束了,耿昭忠呈血书诉委屈,康熙召其回京进行安抚,靖南王府就此散伙。

云南的战事却陷入胶着状态。吴三桂果然惦记儿孙性命,中途心生悔意,兵至澧州即心生退意,停步不前。康熙见状一面令吴应熊父子写下劝降信,派使臣前往劝降;一面加紧进攻西南叛军。吴三桂虽迫于形势依然继续进军,但时不时的一封劝降信让他心生顾忌,攻势大减。

广东的尚之信果然不是个好的,他居然囚禁其父尚可喜,起兵响应吴三桂。

或许是博果尔的家教使然,襄亲王府的小主子个个想沙场建功。晟睿在宫中当御前侍卫,不好出京,松克与特木尔则出征去了。襄亲王府即日起香烟袅袅,那都是女眷们为出征在外的儿郎在烧香拜佛。

很快,博果尔也要出征了,他不是往西南,也不是南下,更不是往福建,他的方向是张家口。他那不安分的哥哥阿布鼐生的两个不安分的儿子布尔尼和罗不藏,趁着大军南征京师空虚,人心混乱之际,于十四年三月底领着察哈尔部起兵反清。博果尔仰天长叹,能不能换批人来扯他的后腿,次次都是自家亲戚。博果尔主动请缨,率兵讨伐布尔尼。因京中已无兵马,博果尔首次沙场征战领的是数万家奴。群羊咬死老虎,有钱能使鬼推磨,两月之后博果尔凯旋回京。

皇贵太妃一面心喜于博果尔的平安归来,一面悲怒于那没见过两面的两个孙子的死讯。心情好容易缓和下来的皇贵太妃再受沉重打击,康熙下旨,将阿布鼐处死,其余家眷俱没入辛者库为奴。皇贵太妃其实心中早就有数,在察哈尔起兵反叛的那一刻,阿布鼐的死期就已经注定了,她只是一直心存侥幸,希望皇上看在博果尔的面上,再饶阿布鼐一次。如今希望落空,她也病倒了。

如果不是怕皇贵太妃更伤心的话,博果尔会表现出自己内心的如释重负来,阿布鼐这个同母异父的兄长,从第一次见面起他就知道,以他们天生的敌对立场,不可能站到同一边,如今这样也算彻底了结了。

因着皇贵太妃病重,博果尔特请旨,派人去接回了哈宜舒姐姐,总算把额娘安抚住了,只是经此事后,皇贵太妃已是风中残烛,摇摇欲坠了。

襄亲王府又多了一个烧香念佛的人,这回是博果尔自己要求佛祖保佑,一来保佑在外面征战的两个儿子平安,二来保佑额娘身体康健。

战事越来越顺利,广东的尚之信没能蹦达多久,很快就投降了。吴三桂在其他附庸被打光后,也无奈乞降。

康熙用四年的战争换来了三藩的消失,他心中仍觉不足。博果尔不想告诉他,前生他是用了足足八年才平定三藩之乱,如今这般已是老天开恩了。

博果尔再不对康熙如何处置三藩残兵残将吐一个字,他现在正看着眼前两个黑黑壮壮满身杀气的儿子满腔自豪中。这两小子用自己手里的刀为自己换来了实打实的贝勒爵位,还赐了府邸,很快就要从襄亲王府分出去了。

幼鹰离巢,留在巢里的老鹰都是如他现在这样,既骄傲自豪又满腔不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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