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桐十爱稍稍举起了手。
这次他是真的有了将这个少女杀死在这里的想法了。
但是他被阻止了。
名为爱丽丝的友人从身后扶住了他的肩膀，示意他将手收回去。
她摇了摇头。
……看来是逃不掉了。
如果在少女们阻止他之前陡然出手，或许能够在银色少女说出什么之前解决一切，但是既然爱丽丝出手了，他却又要权衡一二了。
于是他放下了手，脸上的严肃却没有放下。
“依歌莉娅，为什么这个伤口到现在还在？”
他看向银发的少女。
这明明是近两百年前的伤口了吧？
“为什么？”
银色的少女露出了凄凉的笑容。
“因为能够将一直困扰着世界上所有幻想种的嚼食者打倒，因为是嚼食者口下为数不多的幸存者，因为脖子上这个可怕的伤口。你是不是忘了，你真正袭击到手的，从来没留过活口。所以，我在战后便被放进黑棺中，送往了英格兰。”
“英格兰冰封实验！？”
帕秋莉此时发出了惊呼。
“你是那个实验的实验体？”
对于这个问题银色的少女点了点头，引得脖子上的伤口的渗血更加大了。
“对啊……为了了解到嚼食者的能力。”
她不屑地哼哼着，指着脖颈上的伤口。
“我的九个姐姐，也是被你用了同样的方法，在同样的位置撕裂的。很不幸她们因为你的食欲，什么都没剩下……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啊，嚼食者。”
“……”
雨桐十爱沉下了眼瞳。
他能感受到身后少女们的目光。
真是进退两难的境界啊……
杀了她还是不杀她，自己在幻想乡中的形象都被固定了是以前的嚼食者了吧。
终究还是把自己的过去这么肮脏的东西带到了这里了吗？
“嚼食者，如果这样下去，我会死吧。”
银发的少女如此笑着，如同断线的人偶脸上崩坏的表情，让脖颈渗着血，一步一步逼过来。
“能让我如同姐姐们一样被你吃掉吗。”
……那个表情。
如同在风暴中的风筝一般，如同在骤雨中的火炬一般。
“我不允许！”
如此说着，博丽灵梦挺身而出。
“幻想乡中禁止杀戮，同样也禁止这样可怕的事情发生。”
她看向雨桐十爱。
“雨桐十爱，虽然在这之前你一直很老实，但是还请你记住，这里是幻想乡。好好地记住。”
她的脸色变得冷冽起来，眼睛如同鹰隼一般看向白衣的少年。
“我不管你的过去惹了多少的麻烦，但是在这里不要给我找麻烦。”
“……我知道，灵梦。”
雨桐十爱点了点头，心头多少有些失落。
大概其他人也是这样看着自己吧，可怕的野兽，嚼食者，麻烦。
总不会是什么善良的眼光。
他看向了银色的少女，以及少女脸上那希冀。
“很抱歉……依歌莉娅，我已经不再是嚼食者了。”
少女呼吸一滞。
雨桐十爱感受着少女脖子上属于嚼食者的那份力量，手一挥，将之驱散。
这样的话，以福音的体质，加上幻想乡的力量，不用三五天就能够痊愈了。
他很想回头走开，但是身后的少女们的目光他不想要正面承受。
“在这里安静地活下去吧，依可。”
他呼唤着少女的昵称。
自己已经在幻想乡没有什么立足之地了吧？
那么把自己之前的烂摊子收拾一下好了。
至少这个叫做依歌莉娅的少女能够在余生中寻找到在幻想乡中的几分快乐的话……那么自己的罪恶感也会轻一些。
也没想着要报复依歌莉娅，虽然幻想乡的少女们的友谊就此了断，让他不禁扼腕叹息，但是毕竟这是自己所造成的罪孽。
真可惜……
八云大人的幻想乡，还想再享受一下的。
那些郎朗春风，悠悠白云，枝叶茂密的魔法森林，安乐舒适的人间之里，欢乐畅快的神社宴会，奢华晦涩的湖畔洋馆，小家碧玉的爱丽丝邸……
以及少女们，自己成为雨桐十爱之后的第一批友人。
之后，找个地方藏起来吧。
他闭上了眼睛，有些后悔不在一开始撒一个谎直接将黑棺想办法销毁掉了。
“开什么玩笑……”
嗯？
少年睁开眼，看到了低沉着头的少女。
那是少女的低吟。
“开……什么玩笑啊啊啊！！”
少女猛地仰起头，眼泪从眼眶中溢出，脸上扭曲着，好似在压抑着莫大的怒火。少女紧握着双拳，眼泪和脖颈上的血液一样显眼，发出了竭力的嘶吼，如同野兽临死的悲鸣。
“你是让我如同丧家之犬一般，在敌人的怜悯下拾得一条性命，然后忘记这些仇恨，忘记自己的过去，感恩戴德地活下去吗？！”
“雨桐十爱，现在有名字叫雨桐十爱是吧？我告诉你，不可能！你就算有了名字，就算不再像以前一般，但是你就是嚼食者，一辈子都是！你的手上沾满血腥，你的牙缝中满是冤魂，你的肚子里充斥着血肉，你的心里背负着性命！你想要就这样赎罪？你是不是想太多了？”
少女如此狂笑着，脸上的表情越发不妙。
她因为过于激动的动作而让脖子那里的伤口扩大，血液已经从胸口纯白的衣装浸染开来。
“十福音，我们十福音从小一起在教会长大，我们十个人，比什么都重要。但是你现在要留下我一个人在人间，真狠心啊！嚼食者！你连同样一种死亡的权力都不给予我吗？！”
如果再让十字福音如此流血下去，或许她真的会去见她的姐姐大人们了。
但是看着她如此癫狂的样子，博丽灵梦却无法接近去为她疗伤。
雨桐十爱叹了口气。
“……你冰封了这么多年，又千里迢迢来到这个幻想乡，就是为了选择和姐姐们一样的死亡方式吗？”
少女冷笑起来。
“不要说得好似我选择了什么不值得选择的选项，嚼食者。你以为我还有其他的路可以走吗？”
雨桐十爱沉默了。
想要和姐姐们一样死于嚼食者之口的少女。
但是自己已经不想再做那种野兽了，那样的野兽是无法完成八云紫的梦想的。
“我不会再成为嚼食者了，依歌莉娅，放弃吧。连带着你姐妹的份活下去，她们也是这么想的吧？”
这样的话语说出了口，便被少女嗤笑起来。
“得了吧，这样的话语。你以为我是那些教堂里念着圣经长大的小修女吗？”
她眼中满是嘲讽。
“你这是什么意思，赎罪？还是说想用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告诉我你其实已经戒食了？”
……真是让人火大。
这女人是要自逼到一点退路都没有吗，还是拿准了自己不想杀她。
虽然不会因为这种挑衅而乱了阵脚但是这种感觉真是不爽。
雨桐十爱也有了几分火气，直到肩膀被人拍下。
他没有回头，他不敢看现在拍下自己肩膀的少女是用如何的眼神看向自己。
惊讶？恐惧？厌恶？还是不齿？
不想看在这之前都还在畅谈的少女用这样的眼光看自己。
“安静点，十爱。她在激怒你。”
……看吧，果然是讨厌……咦？
这意料之外的话语让十爱不由得转过头去。
紫罗兰色的书姬那如同八云紫一般紫水晶的眸子中是不同于八云紫的深渊，其中满是知性的光芒。她脸上的表情虽然很平静，但是同时也很柔和，一点十爱想象中的那些恶意都没有。
好似注意到了十爱惊讶的表情，紫色的魔法使轻轻绽放开了一个让人平静安心的淡淡笑容。
“多少对自己的朋友有一些信心啊，雨桐十爱。”
随后她将呆滞着的少年往身后一拉，面对起了十字福音。
“姑且我也算是这群人里面资历最老的大姐头，总不可以把后辈顶在前面呢。”
她如此说着，却让回过神来的雨桐十爱一愣。
嚼食者的传说既然她有所耳闻，想来嚼食者的年龄是比她要大的，但是帕秋莉却以年长者自居的话……那指的是【雨桐十爱】这个存在要比自己资历浅的意思。
看着眼前这个矮小却意外靠得住的睡衣背影，雨桐十爱长出了一口气，露出了一丝笑容。
“……你这意思是，你已经是一个老到骨头都发臭了，头脑都腐朽了的魔女吗。”
银色的少女却是继续着她的那可怕话语。
她现在的情况很不妙，银色的长发散乱着，白色的衣服上血迹开始蔓延，因为伤口的撕裂而变得粗重的喘息反馈到了脖子上就是不断脉动着的动脉。她似乎有些站不稳，身形有些摇晃，但是眼神却一点动摇都没有。
而与之对峙的是西洋的魔女，同样是一个身体虚弱的少女，但是在哮喘发作之前都是一个正常的女孩子。
而听到对方恶毒话语的帕秋莉则是轻轻摇了摇头。
“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没有礼节吗，人偶使也是，魔法使也是，连护国福音也是。”
说着，她轻轻哼了一声，原本在周围用作照明的火球一下子膨胀起来，炽热的温度不断从中散发，好似能够融化铁石一般。
“听好了，十字福音，作为人生前辈给你的忠告，来到幻想乡就老实一点。幻想乡还没有小气到连一只嚼食者都容不下。他的过去我们无法辩驳，但现在在这里的我们仅仅承认幻想乡的雨桐十爱，而不是梵蒂冈的嚼食者。”
说完，她偏头看向身后比自己更为娇小的幻想乡掌控者。
“对吧，灵梦？”
而全程打酱油的红白色的巫女则是看到自己不得不说话的情况下，不耐烦地走了出来。
“真是麻烦啊，你们，贵圈真乱。”
她看向了表情复杂的雨桐十爱与有些不敢相信这结果的银色少女，撇了撇嘴。
“幻想乡不会在乎任何人与物的过去，一切进入幻想乡的东西，只要守好规矩就好。”
“可……可是，那是嚼食者啊！幻想公敌啊！”
银色的少女不死心地追问道。
“你好像还没理解我说什么，那我最后再说一遍。”
博丽家的巫女有些不悦地冷笑一声。
“嚼食者也好福音也好，在幻想乡面前什么也不算，别太高看自己了，两个笨蛋。我才不管什么过去还是什么幻想公敌，给我找麻烦的我统统把你们打到知道规矩就是了。”
“以博丽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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