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天空比刚才在火车里看到的还要宽广,无论到哪里都是蔚蓝一片,让人心情舒畅。
漫长的旅途中唯一感到欣慰的是,这像青空一般纯净清澈的空气……或者带着淡淡的青草的香气,让人觉得全身清爽,多亏了这一点,七月的太阳才没怎么毒辣。
直到今天早上,我还以为这里的空气会和横须贺那里一样,炎热而苦闷。可没想到会如此爽快,让我的心情也不由变得高扬了起来,田中,真是对不起了。
我和扶桑走在前往母亲家的路上。
青绿色的稻田,我试着想去拉扶桑的手,她敏捷地躲开了。
“噫~~”
厌恶的表情溢于言表。
“你走我前面吧。”
扶桑警戒地看着我,躲到了我身后,被我拽住了袖子。
“哎!?”
惊呼着,扶桑脸朝下摔倒了。
看来是我过分了。
“啊!”
“啊,对不起啊!”
“……好恶心啊!”
路边的草丛晃动着,从里面飞出了几只绿色的蚂蚱。
“啊哈哈,只是几只蝗虫啊。”
“呜……我讨厌虫子。”
爬起来的扶桑伸出皮靴,蝗虫们惊恐地跳开了。
“你怕虫子?”
我笑着。
“哈?没那回事……再笑!”
扶桑把小巧的鞋尖靠了过来。
“别生气,别生气。总之我们先走吧。”
……
“终于到了啊!”
“热死了……”
扶桑瘫软地坐在地上。
坐落在我们眼前的是一所略显破旧的两层和式住宅。
听母亲说,父亲的祖上曾经是某位大名下的挂名武士,也算阔绰过,这块地就是当时的家业。可惜那个祖先没有留下什么值钱的东西,只留下了一块供子孙繁衍生息的土地。
挂在门前的老牌匾上写着:高桥。
我的爷爷是村子里的木匠,奶奶也是农民,母亲作为嫁过来的儿媳,没有享受到几天生活,父亲继承了爷爷的手艺,但几年前就去三菱的工厂里当技工去了,每年只能回来几次。
稍显宽阔而破落的家,只能由母亲一个人经营了。
现在看来,情况还算乐观。
祖父母直到去世前都一直继续着自己的工作,他们的面容我仍记忆犹新,特别是我毕业的那一天……
两位和蔼慈祥的老人,非常疼爱我,可惜,他们没能见到扶桑……
没有事先通知母亲,我们到家的时候她没有在家,也许,她正在农田里吧。
我像老房子轻轻点头致意后,再次抬起头凝视着它时光磨砺后的残容。
和扶桑在一起的话,一切总会变好的。
“对不起啊扶桑,要是你觉得口渴的话……”我往记忆中的厨房走去,寻找着水壶。
“……嗯……”
没等我找到,扶桑就朝屋中走去。
“哎!你不喝水吗?”
我拿着陶杯和水壶。
“……喝。”
探出头回答我,扶桑又钻进了房间的深处。
“……”
接过还是想让我伺候她啊。这让我的心情变得有点郁闷。
“扶桑……你在哪儿?”
放下手里的杂物,我踩着榻榻米。
“哎,这里是你的房间吗?”
我寻着声音找了过去。
“这里的采光真是糟糕……”
“靠北也没办法。”
“我想住这里。”
“哈!?”
“我讨厌太亮的房间。”
“但是,这里是我的……”
扶桑脸上划过一丝不悦。
“但是,这里晚上开窗的话会有很多蚊子。”
“蚊子?有杀虫剂的吧?”
扶桑的手指搭在下巴上,说着。
“哪有那种东西!我小时候都是人力驱蚊的。”
“……麻烦。”
“你啊……哎……对了,你到底准备住哪里?”
说实话,家里的卧室其实只有三间。
我正说着,扶桑就打开了卧室里的窗户,一只蚊子就顺势飞了进来。
“啪!”
“看,就是这样。”
我把手中的尸体给扶桑看。
“真是的,怎么可以这样啊……”
“所以说啊,这个房间夏天是不能住人的。”
接过扶桑一直没有做出决定……
打理好楼上的房间,我一屁股坐在了客厅的坐垫上。
从横须贺过来,我也带了一点送给母亲的东西。
得把那些东西从包裹里拿出来,整理后放好……指望扶桑来帮忙收拾……
“高桥……”
一直以来,扶桑都只愿意叫我的姓。
“所以……你是来帮忙的吗?”
我心中抱着一丝不切实际的期待。
“我饿了……”
“……”
虽然出发前确实没吃东西,我也很饿,但这……
“我记得出发前带的团子……”
“早被你吃完了。”
我打开了空荡荡的食盒。
“还有车上买的小鱼干的……”
“昨天没了……”
这样的话,果然只能在家找找有什么可以吃的东西了。
“如果附近有小卖部的话,我去就可以了……”
扶桑有点不好意思。
“哈?”
看来扶桑确实缺乏一些什么。
“算了,喝点水吧……”
我递给她一杯凉水,也许喝了这个,她会安静一点。
“凉水?”
“稍微忍耐一下啦,我找找……”
安慰着扶桑,我往厨房走去。
“什么都没有。”
我打开了厨房的柜子。
厨房外,扶桑用热切的眼神看着我的后背。
带着灰尘的碗,偌大的橱柜里只有一些干瘪的腌菜,还有一碗凉透的稀饭。
“高桥?”
扶桑看着我。
“待在家里,我出去一下。”
家里实在没什么可以招待的东西,看来必须去一趟市场了,现在时间还早,还来得及。
“自行车……”
我叨念着,从仓库里推出了那辆父亲在早年买来的二手自行车。
“嘎啦嘎啦。”
铁架子有点生锈,不过状态还很好,起码铁链还能转动
“啊!古董自行车哎!”
扶桑居然跑了出来。
“额……”
“我要去市场。”
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我也要去。”
“可是自行车只有一个座位啊。”
我为难地说。
“前面不是有根横杠嘛!给我开车!”
扶桑趾高气扬地指挥着,凑到我身边,从下往上盯着我。
我也一样看着她的眼睛……看着从他眼眸中映出的自己。
即使在已经在一起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我这个提督,也不知道眼前的这对仿佛要将对手望穿的双瞳,在想些什么。
但是……有一种会永远被这双眼睛吸引住的感觉,没有拒绝的余地。
“哦……”
我跨上了自行车,稳住了姿势,扶桑兴奋地走过来,用骑马的姿势骑上了横杠。
“……”
“……”
扶桑横坐在上面,把住了平衡,素白的手把玩着车把旁的铃铛。
“咳咳,好了。”
“哦……”
踏板转动着,距离进到连彼此的呼吸都能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