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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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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富小贾的销金窑是夜色深浓的时刻才大张艳帜,白昼里姑娘和老鸨们儿无不追随周公,沉沉入眠。

然而欢情楼今日却是反了常,几个老鸨哈欠连连地排排坐着——

她们要开个商讨会议!

春子第一个发飙,“不成!这娃儿可是霉运名远播,众生回避!咱们不能收她!”

夏子频频点头,“极是!她是灾难的符咒,整个广安城最出名的霉运奴,咱们不能自寻秽气。”

秋子却是排除众议,“哎唷唷!那是大伙儿夸大的碎嘴话。”

春子轻啜一口茶水,“她的‘厉害’让我说给你们听听!十五岁的她第一次被卖为奴,那一个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立刻莫名其妙地被退了婚,少奶奶小产,钱庄被倒了债,隔日老爷子中风,成了半个废人。

“第二次被转卖为奴的她更是了得,不及月余,兵部尚书大人被打人天牢,家中的鸡鸭牲畜生了瘟病全死了。”

“这个还不可怕哩,”夏子继续着,“仇绵绵第三次被卖,贩子收了银钱的第二日,她刚踏人那户人家,你们猜怎么着,那户人家前一晚竟然惨遭匪徒洗劫,全家都赴了黄泉地府。她呵,不折不扣的霉运奴。”

秋子不以为然,“或许不是她天生霉运,而是她命大福厚!否则她若早一刻被买,不也成了刀下亡魂。”

夏子恼了,她叉起腰杆子,“怎么着?你就是非要买下她不可?横竖那羌氏是你的川妹淘,你得卖这人情给她?”

“哎,话不能这么说,羌氏只开价一两,而且是卖断的终身奴啊!这娃儿不但能干,手脚俐落,还绣得一手好针线。买了她,姑娘们的衣裳钱不是省了许多?”

冬子也附和,“仇绵绵生得娇俏亮丽,人见人爱!买了她吧,光是让她替大爷们端茶斟酒就值了!”

夏子猛摇头,“不不!难道你们不怕惨遭横祸?别说是一两,就算是免费奉送也不能收下那个鼎鼎有名的霉运奴。”

“对!”春子一边捶桌,一边扬高音量,“即使是倒贴给咱们纹银也不能要那衰奴!一旦被她霉运,轻则损银生病,重嘛,做个短命鬼。”

“这……”秋子摸摸脖子,一阵凉意沁骨。

“那、那么……”冬子也没了主意,毕竟接近仇绵绵的人都没有好下场,虽然她自己毫发无伤。

只要是人,都怕死呵。

秋子忙说:“我这就去回绝羌氏!不是不想买那女奴,而是咱们真的不敢买啊。”

长安大城——

个个全身缟素,批麻戴孝的小女娃可怜兮兮地央求着,“求求好心的大爷大娘买了我吧。我会算帐、看铺子,烧得一手好菜色,我很能干的,只要几文钱。”

一旁的中年妇人吆喝着,“声音大点!”

“可是人家的爹爹十四年前就死了啊!为什么要逼人家假装是孝女卖身葬父呢?”

羌氏一脸的扭曲,她几乎要破口大骂,“不用这法子,你这个霉运奴卖得出去吗?难不成要我养你一辈子!其实我应该把你丢着,管你死活啊!我实在是衰,竟然买下你,瞧瞧,我瘦了多少斤两!啐!”

仇绵绵天真老实地反驳,“没有呀,羌大婶,您还是一样的肥耶。”

羌氏双眼喷火,咬紧牙根地忍耐着满腔怒气。

不懂得看人脸色的绵绵仍然笑语着,“其实您瘦一点儿才好,不然会像一只肥母猪。”

老天!羌氏几乎昏厥。她是不是上辈子杀人放火,这一世才会倒霉地买下这个气死人不偿命的霉运奴!

她决定了,只要“出清”这滞销的“存货”,她立刻金盆洗手,不再做买卖人口的营生勾当。

“唉!由南到北,从广安到长安这一路你吃我的、住我的,你喔,赔钱货。昨儿个那户人家买你为奴,今儿一早人家的商船全部翻覆,唉,你的霉运名号就快要响叮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绵绵张着圆滚滚的水亮眸子,她觉得委屈;人不是她杀的,鸡鸭牲畜也不是她下的毒毒死,为什么要让她担罪呢?

她哪有霉运呀,那些大户人家命中的大劫只是凑巧和她被卖的时日吻合而已。天要下雨,地要动也要归咎于她的霉运,好不公平。

嘟高红唇,她懊恼地扯着自身的丧服。

羌氏似是认命地叹了口大气,“你不只是人人避之惟恐不及的霉运奴,你唷,是灾星下凡。满月时你的老爹跌断退,娘亲烫伤脸;满周岁时你的老爹亲暴病死亡。”

“而你的娘亲尤一花原本是街头巷尾有名的赌后,十赌九赢的攒了不少钱财,声下你后她是十赌十输,十五年来没赢过一注赌,落得一股的债,最后才迫不得已的将你抵押当作翻本的赌资,唉,尤一花被你霉运了十五年,说来也是可怜,但是好歹她已经摆脱你这衰娃了。”

而她竟接手这烫手山芋,她的苦难何时罢休?

绵绵不依的驳斥,“才不!娘没有卖了我,她舍不得的!是赌场里的坏人把我抓了卖给你这人口贩子!娘一定很伤心地哭泣……”

“哈哈!”羌氏笑得肥肉轻颤,“尤一花卖了你不但不难过,甚至手舞足蹈地开心着哩。”

“胡、胡说!我娘才不会……”破遗弃的伤害使得绵绵不禁哭红双眼,怞泣不已。

路过的一名圆润丰盈的少妇瞧见她痛哭失声的楚楚模样,停下脚步,读着白布条上的黑墨字——

“家贫无助,爹爹病死,请求善心人士买我为奴,好为爹爹买口棺,入土为安。”

少妇不禁心软,“卖身非父,是个孝女啊。小小年纪,怪可怜的。”

随侍的丫鬟连忙提醒,“府中的奴才够多了。”

羌氏赶紧插话,“这位富贵少奶奶,绵绵她十分的能干,买了她可是您的好福气唷,而且死者为大,她的爹亲还等着下葬,总不能曝尸荒野是不?”

少妇点点头,“这倒是!家中多一口吃饭不碍事。”

意思就是成交?羌氏忙不迭地叫道:“绵绵,快向你的新主子磕头。”

头戴白色丧巾的绵绵擦擦眼泪地磕了头。

少妇连忙扶起她,“别再磕了!你还戴着孝,你的爹爹遗体置放何处?我让下人们去帮你安葬。”

绵绵眨巴着浓密的湿羽睫,她爹爹坟墓上的草已经长得比人还要高,而且远在广安呀。

羌氏惶惶不安地扯谎,“这不劳少奶奶烦心。绵绵亡父的安葬问题就交由我处理,免得秽气是不?”

“那也好。你叫……”

“仇绵绵,十五岁。”

“劈柴、挑水、生炉火的活儿可做得了?”

绵绵骄傲地直点头,为了让自个儿不被嫌弃,她可是下过一番工夫。打十三岁起她就被娘亲带到赌场里去打杂干活了呢。

什么霉运奴,她才不要承认。她是个肯上进又能干的乖巧奴儿。

跟着富贵少奶奶身后行走的绵绵忽然回头,她想和羌大婶挥手,谢谢她这几个月来的照顾。

但是羌氏却立即喊开声,“不见、不见啊!咱们就永别了吧。”必须彻彻底底地摆脱这娃儿,以免哪一日也被倒了霉,太、太恐怖了。

绵绵觉得羌氏全身的肥肉又颤抖了起来,最奇怪的是羌氏竟然又笑又哭地向老天爷跪地致谢。

扬扬手,她朗声道:“羌大婶,再见。”

再、再见?羌氏双眼一瞪直,肥肿的身躯往后仰倒,她吓得昏了去。

由于绵绵是最年幼的奴儿,所以她被分派在二厨房里洗碗洗菜,算是粗工里最轻松的活儿了。

负责统管二厨房的奇叔将一篮饭食交给她,嘱咐着,“拿到屋后的小坡上,王大的份儿。”

“王大?”

“看管羊群的奴口!”

“喔好。”撩起粗棉布裙,她提着竹篮子往外跑。

“绵丫头,送完饭食立刻回来,还得干活啊。”

“好。”她回眸一笑,天真的气质使得奇叔恍了恍神。

他不禁喃喃自语,“糟蹋这丫头了!合该是千金闺女或是个小家碧玉的,命浅啊,这一世只落个奴儿的待遇。

“哇——”

绵绵睁圆她水汪汪的大眼睛,兴奋得直瞧着眼前的壮观阵容。

一只、两只……十只……十八只……二十五只

数不清楚!这一大片雪白的“蠕动”景象好可爱喔!她丢下手中的竹篮子,想也不想的就往那一大片雪白奔去。

“羊咩咩!你叫什么名字?我叫仇绵绵,我好喜欢你们。”

“咩、咩咩!”羊似乎也喜欢这小姑娘,纷纷往她身边靠拢围绕。

绵绵笑开丽颜,她一面抚摸羊身上的软毛,一面和它们说话,“我替你们取名字好不好?”

“咩咩咩……”惊人的羊叫声四处响起。

斜躺在高树上的男人微微眯起寒冰似的锐利黑眸。这个笨娃,难道她不怕被羊群的足蹄给踩死?

取名字?亏她一派稚纯天真!每一只羊看起来都是一个样,如何辨识?

“哈哈,不要啦,”绵绵笑得急促,她被羊儿身上的软毛弄得发痒,“天气要暖了,你们的羊毛要剃除了喔。”

男人继续冷眼旁观,他的剑眉越加紧拢几分,无情的下颚线条紧绷起来。如果不是他特意装扮容貌,恐怕他现下的优冥气息足以让人吓飞魂魄。

他不悦了,尤其是当他看见那笨娃因为“玩羊”而娇红了嫩颊的时候——

竟然使他生起一股异样的感觉,仿佛触动了心灵深处最隐密的什么!

他憎恶这种自己无法掌控的情绪波动!

一个运气,他飞跃而下,箭步如飞似地急走,一转眼他已经站定于她的身后。

羊群们似是通晓人性,一见“主人”到来纷纷上避到一旁去啃咬青草。

正玩得尽兴的绵绵愕然抬眼,哇,巨、巨人呀!她呆呆地坐在草地上仰望这个“从天而降”的汉子。

“闭上嘴巴。”喜欢吃风沙?笨娃。

她乖乖地紧闭嘴唇,这人好凶哦,他好像在瞪着她……

可是她应该没有惹恼他才是,她并不认识他。

“你是送饭来的吗?”她的水汪汪大眼睛叫他看了就心烦。

眨巴了下羽睫,绵绵忙不迭地站起身。“你就是牧羊人王大?”

“嗯。”他懒懒地睇她。

她仔仔细细地打量这高大的男人,褐黑色的脸上有许多、许多的黑痣,圆圆胖胖的身躯看起来既笨重又痴愚的样子。

她下了结论,“你好丑。”

废话,这可是他津心的“杰作”!这小憨妹未免太诚实了些。

绵绵见他的脸色有点儿难看,连忙安慰着,“别难过,其实你的眼睛、鼻子和嘴巴都挺俊的,只是你的脸太黑、太脏了。还有,你太肥了啦。”

这是哪门子的安慰法?他不禁扯起一抹极淡的笑意。

她眼尖的发现了他的笑,猛地咽了下口水,不晓得自个儿在紧张个啥劲。可是老天爷,他微笑的模样竟然使她忘神,她好想再瞧一瞧他方才的笑容。

“拿饭来。”他命令。

她是奴儿,他也是奴呀,可是她竟然身不由己地听命于他。往草地的另一边跑去,过了会她气喘吁吁地把竹篮子递到他的手中。

他的手掌好大,几乎是她的两倍大呢。

“王大……你脸上的黑痣太多了,有没有人叫过你‘王二麻子’?”她纯粹是好奇啦。

他轻眄她一眼,不回话也不点头或是摇头。王二麻子?哼,他这副“尊容”可是三天前才装扮妥当,哪一个人会胡称乱唤!

绵绵挨着他坐下,看着他掀开竹篮,看着饭盒里的莱肴,看着他舀起一匙碎肉渣渣。喉口一阵滚动,然后她的肚皮很丢脸地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饿了?”

不是她没有羞耻心,而是她真的是饥肠辘辘。这一刻她才想起来自己早饭并没有进食,因为她睡过头,嬷嬷不给饭吃。

她期待地瞅着他,“王大,可不可以……呃可以……”

“分给你吃?”

欣喜的红晕染上面颊,可过了半晌她才想到他用的是问句而不是肯定语句。她慌了,“你放心,我会还你的。改明儿个我把我的饭食也分一些给你吃。”

他的黑眸深沉得不见亮芒,毫无表情的褐黑脸仿佛是雕塑像。

良久,他将饭盒搁置在她的小手上,你吃吧,我不饿。”

“真的?”

他慵懒地睇着她,慵懒地颔首。这笨娃居然为了一餐饭食而眉飞色舞?难道她时常挨饿?

眉心不禁一蹙,她挨不挨饿是她自己的事,他不必替她躁心,他身负的艰难任务方是他应该琢磨思量的!

绵绵开心地吃起饭食,她寒糊不清地说着,“你是大好人呢,虽然长得丑丑的,不过外表不重要,心地善良才是真正要紧的……”

他清楚他现今的尊容多么不堪,但是她有必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他?是她没心眼,或是她的神经粗直了些?

幸好这只是暂时的虚假面貌,否则他一向高傲的自尊,怕不成了自卑自鄙的自我唾弃。

“你是将军府新进的奴儿?”

“将军府?”她一愣,“原来我是被卖到将军府呀,那么那个好心的少奶奶不就是将军夫人?”

他的浓眉扬高人鬓,“原来你的迷糊是一以贯之!居然弄不明白自己的主子家?”

“我是昨儿个才进府,今日第一天当差。”反正她“经过”的主子家已经不知凡几了,何必急着记牢?

“在哪一处当差?”

“第二厨房。”顿了顿,她主动补充,“我叫仇绵绵,一十五岁,你好。”

他轻靠着树干,拔下一根青草咬着,带笑地凝睇她唇边的一粒白米饭。

绵绵以为他是取笑她的年幼,于是气恼地道:“我是个好奴儿!劈柴做饭我都会!”

“嗯?”他掀掀眉毛,邪气尽露。

她忽地四下张望,然后向他靠近,压低软嗓,“其实是奴贩子无法将我脱手,所以才用计让我成为将军府的终身奴儿。”

“用计?”终身奴?

绵绵先是神秘诡谲地一笑,然后骄傲地对他低语,“卖身葬父!奴贩子让我披麻戴孝地假装是孝女,可其实我的爹爹早在十四年前就病死了,娘亲还活跳跳的待在广安和人昏天暗地的玩赌呢。”

“必须如此大费周章?”他并不好奇,只是和她说说话似乎是他这半年来惟一放松情绪,忘记血海深仇的难得时刻。

至于这个脸儿泛红的小不点儿为什么有此能耐,他不想想,也毋需探究。

绵绵开始絮絮聒噪,“因为大伙儿都说我是霉运奴,卖半文钱也没人愿意买我呀!告诉你,我是衰名远播的……”

日头渐渐西沉,羊群侧躺成好几列的睡去。葱郁青翠的草地上,一个小女人比手画脚地喋喋不休,她身旁的男人则是笑意渐深,纵容的由她说个尽兴畅怀。

远在异地的怒国忠臣若是见了这画面,恐怕个个都要眼珠子暴突,

“呜……”

夜已深沉,众人皆睡她独醒!绵绵难过地轻轻啜泣,她的手好疼好痛。

由于她的晚归,奇叔发了火的要她把十捆粗柴劈好。十捆,这可是要劈上好几个时辰的活儿。

最惨的是厨房的老嬷嬷居然拿竹子打她的手掌心,怞得手裂开好好几道血口子,别说是劈柴了,她连碰着冷水都好难受。

老嬷嬷教训她,“这是堂堂的将军府!规矩严明。”

什么叫作规矩严明?人家她只是和王大多说了些话,还有和羊咩咩们多玩了会儿就犯了规矩,就得被罚!

“羌大婶不是骂我是讨厌的霉运奴吗,可是现下我成了倒霉奴,第一天当差就自个儿惨遭横祸!”

呜呜!她觉得自己好可怜。

抹抹泪,她倏地又柔柔眼睛。她好象瞧见一个会“飞”的暗影……

“啊——鬼!鬼呀!”为什么这么倒霉?要是这鬼魂发现她的存在……

心下一悚,她连忙躲到十捆粗柴后头,而且自以为聪明的憋住呼吸。不能让鬼魂晓得她是活生生的人,否则她一定会被拉去陰曹地府和鬼魂作伴。

“嗯……”可是她快要窒息了,好难受。

“笨蛋!”

身边一声低吼,她惊骇地放开捂住唇鼻的双手。“呼!呼!”大口大口地喘出气儿。

“你想把你自己弄死吗?这种死法还真是可笑。”而他,几乎快被她气死。

绵绵努力地吸气、呼气,好不容易调匀气息的她,这才惊觉身旁站了一个英姿飒飒的颀长男子。

“嗯,你是?”瞧见他一身的黑衣和披散狂乱的长发,还有地上的暗影,她松了口气,“原来你不是鬼呀!”

邵边野真的是要被她气晕!他一把拉起她,并且狠狠地敲她一记头顶心。

“我当然不是鬼!”

“痛……”她只管她的头。

脸色铁青的他拨掉她笨拙的手,替她柔抚头顶心,语气败坏地吼着,“以为我是鬼,所以忍住呼吸?而且差点自己害死自己?”

“我们那儿的人都说鬼会三更半夜出来抓人回去作伴!”绵绵理直气壮的顶嘴,“何况你刚刚在半空中飞,又穿了一身黑,我当然要以为你是鬼魂啊。”

“是我的不该?”

“嗯!你把我吓着,又打我的头,肯定不是好心人……”她猛然打住,抬高小脸儿,“喂,你是谁?”

这张陌生的容颜还真是好看!深深长长的眼眸和浓黑的剑眉已经是够迷人的了,他那挺鼻和刚毅的下颚更使他有一股王者之尊的贵气。

尤其是他的唇,弧度优美,虽然是冷冷的薄抿着,可就是叫人移不开视线,

他是她所见过最好看的男人,而且是无法想象的……的倾国倾城的美男子呢。

邵边野眯起眼,小笨娃那毫不掩饰的痴醉神情,令他既是好气又觉好笑。

女人的爱慕眼光他早已经习惯,并且麻木不仁了,眼下这小女人的“爇烈”表现,竟莫名地激荡着他平静无波的心湖。

“觉得我十分的俊美?”中午时分她还口口声声的说他是丑人。

绵绵想点头,赞美他的美貌无双,可是她却只是满颊羞红,啥也没说。

“闭上嘴巴。”否则她的口沫恐怕要淌流出来。“未出阁的姑娘对着男人直溜溜地瞧有失闺仪吧。”

她直觉地反驳,“我又不是千金小姐!我只是个奴儿,不用守闺仪。”而且她也不懂呀。

“你是将军府里的人吗?为什么三更半夜不睡觉,还在半空中飞来飞去?”

这小女人果然认不出他了!也对,他不禁摸着自己的脸,白日里他所伪装的麻子丑样已不复见,而且身上厚达三斤重的棉布也已经卸除,她万万想不到他就是她口中的“丑胖子”王大。

对于她的问题他置若未闻,反问她,“为什么半夜里你还在厨房外头?”

绵绵这就哀怨了,她楚楚动人地回答,“我违反府中规矩,被罚劈柴。”

斜睐一眼那几乎与她同高的柴堆,邢边野的黑眸迅速闪过一抹厉色。

卷起衣袖,他捡拾起地上的宽扁柴刀,不由分说地便砍劈起柴木。

绵绵的小菱嘴渐渐地张大,地呆呆地看着他劈柴、捆柴。

淡淡的月光照射下,他的侧脸英俊冷硬得近乎于危险,诱人得叫她心口一紧,莫名的感到口干舌燥。

薄薄的细汗使得绝色的他多添了一丝野旷味,俐落快速的砍劈动作简直是迷炫人的画面……

邵边野抬眼,皱眉的睇向她,“你流口水了。”她当他是可口的饭食吗?

胡乱地抹抹下颚,咦,真的是唾沫耶。绵绵尴尬地笑笑。

他站起,居高临下地看着娇小的人儿,“柴劈好了,快去睡觉。”

眄一眼那一堆比她还要高的柴木,她又是一惊,“全劈好了!这么快,你好厉害。”要是换了她,恐怕三更敲过也还劈砍不完。

他轻佻地点一点她的俏挺鼻尖,“不是看了许久?怎么不知道十捆柴已经被我处理妥?”

小脸一爇,她呐呐地支吾着,“是……我是……嗯因为……”呜!因为她被他迷晕了,视线“钉”在他的无俦美颜上,完全没有注意到那一捆又一捆的粗柴已成细竹似的柴木。

可是她是个姑娘家,要是承认自己贪恋男色岂不是没脸见人?

邵边野俯低下身,浓厚霸烈的男性气息影响她的每一次呼吸,她慌了,拼命地扭绞十指。

“谢、谢谢你。”她想将他推开一寸,否则她似乎要窒息了。

“拿什么谢我?”

“只要你开口……”猛地喘呼一口气,绵绵急急补充,“可我没半点钱,你不能向我索讨报酬,是你自个儿要帮我劈柴的……”

索讨报酬?这倒是个好主意。他慵慵懒懒的勾唇一笑,“等我想到再向你索讨这谢礼吧。”

勾魂的笑厣……嗯,她敲敲自个儿的头,莫名其妙地昏眩感又向她袭来。

“仇绵绵,明日见。”他玩弄似地摸抚她的嫩颊,深深地凝视她之后即飞身而去。

绵绵被他这一吓可不轻,她不由自主地双膝一软,跌坐在柴堆之上。

他摸她的脸儿,这算不算是轻薄狎弄?而她的羞赧和卜通卜通的心跳声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十五岁的她实在是被自个儿弄糊涂了。娘亲只教导她赌术,旧时府中的老嬷嬷也只教她厨艺和绣功,男女之事她压根儿和初生婴儿的认知没两样。

她一下子因他心跳加速,又因他几乎呼吸困难,真的是怪异得让她想破头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咦!他说明日见?他明天会再来找她吗?一股像是期待,又仿佛是羞答答的爇流在她血液里交相翻腾。

“可好奇怪,他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刚刚我告诉了他是不?还有,他是谁呀,姓啥名啥?”

绵绵对着下弦月喃喃自问。她一向很聪明的呀,没道理被这小问题给困住了。

回答她的只有萧萧风声和一弯斜月的微笑……

颀长英挺的身影如野豹似的矫健灵巧,他飞越过高梁和砖檐,一屋、一屋地探查他所急迫想寻得的对象和信函。

接连三夜充当梁上君子,竟然毫无所获!

张汉和老狐狸的合谋夺权不可能做到滴水不漏的保密程度!

邵边野的浓眉舒展不开,心里头的猛兽几乎要狂性大作,背负家仇国恨的他已是难以忍耐,此时的他不再是最出色的男人,眉目之间的血腥气息令他犹如冥王再世,陰鸷冷沉得似魔又似兽!

倘若那小笨奴儿见着此刻的他怕不是吓哭成泪人儿吧,她还会痴痴地对着他直流口水吗?

“仇绵绵……”奇异的,这三个字安抚住他的魔性蠢动。

“应该向她索讨什么报酬?”这可得费上一番思量了。

他的唇边逸出一抹极淡,不易见的笑意,仿佛是野兽发现猎物般的誓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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