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等真正睡下时候窗外面已经透出了点点的蔚蓝，眼皮重的要耷拉下来，却怎么也睡不着，在距离我的房间不远的另一个屋子里，简绪正拥着另一个女人入睡，才一天的时间，这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心口的一小块地方，开始慢慢干燥剥落，露出里面鲜活的血肉，让我无法呼吸。
早上醒来的时候觉得头痛欲裂，可笑的是我居然还会睡着，睁着眼睛对着紧紧拉上的窗帘，阳光照不进房间，同样也照不进我的心。等掀开被子了才发觉，现在应该已经不早了，花子或者秋管家为什么没有叫我起床吃早餐，该不会是，我又已经规划到‘不是简庄的人’这一类的吧？
捂了捂酸涩的眼睛，我走下楼去。
“欢兮小姐，早餐已经准备好了，想吃什么我叫厨房拿出来。”秋管家正在餐厅，身边坐着的应该就是罗曼弦，看上去年龄很小，甚至还有些清秀的稚气，简绪正式的未婚妻……真是讽刺。
“随便。”我在她对面的位子上坐下，“快一点就好。”我还有事要做。
罗曼弦向我微笑着点了点头，很大方的样子，可是，我可不可以理解为是对我的不屑？
她也这么晚才起来起来。脑子里突然闪过昨天她偎在简绪腰侧的情形，胸口好像被什么刺了一下，麻麻的。
“秋嫂，我吃饱了，待会帮我备车，我要去看SHOW。”
“好的，曼弦小姐。”这时秋管家正好端着我的早餐出来，很恭敬地说。
“还有，绪床上被子的熏香味道好奇怪，闻得我鼻子一直痒痒的，今天换掉它。”
看来她和秋管家关系还不错，我木然地捏着调羹，先不用跟她计较，我告诉自己。
等她走后，秋管家递过来一个透明的小碟子，里面躺着好几颗药丸。
“这是什么？”
“欢兮小姐，你忘了么，杜医生说你每天必须补充营养片。”
“那是以前，我现在已经不需要了。”我把小碟子推开了点，不禁皱起眉头。
“欢兮小姐，你脸色很差。”在别人口中，这绝对是一句关心的话，而如果出自秋管家之口，那就不一定了。
我忽然有种感觉，连忙问她，“是简绪要你为我准备的吗？”
“不是。”秋管家摇摇头，走进里屋。
用勺子拨动着碟子里的营养片，橙色的是补充维他命C，白色的是补充维他命D，绿色的是补充铁质……不再想什么，一古脑地吞下。
司机被罗曼弦派去载她去看SHOW，本来我也就没想要再用简庄的佣人，一个人坐车子来到海洛，这是我第一次到简绪的公司，只是来的目的有点可笑。
“小姐，请问你去哪个部门？”前台小姐一脸和蔼地问我。
“部门？”我想了想，“我找简绪先生。”
她明显愣了愣，看了一眼旁边的同伴，“请问小姐有预约吗？”
“没有。”
“那请你先和总裁的秘书或者助理先预约一下，很抱歉。”
我退到旁边，拨了简绪的电话，可一直都是无人接听，到后来竟然是关机了，简绪，你就非要这么狠心？
又拨通了烨霖的电话，我想他可以帮忙，果然，不到十分钟，他就赶来了，和前台打了个招呼就带我进了电梯。
“怎么突然来海洛？”
“我想找他问清楚，”我抬起脸看他，“烨霖，他和罗小姐的婚约，是不是真的？”
烨霖肯定觉得我很蠢，这当然是个事实，可我还是忍不住要怀疑。
“伯父在世的时候是订下了，可是那时都还小，只当是玩笑，几乎都没有人记得了，谁知……”
“我明白。”我点点头，手指甲在金属的扶手上划出一条条痕迹。
电梯在最高层停下，跨出电梯的时候我竟有种说不出的紧张，见到他，又该问些什么？
“苏先生。”一个很有气质的女子迎上来，应该是简绪的秘书。
“简绪呢？”烨霖替我开口。
“简先生正在开会，你要不要先去他办公室等一下。”
“烨霖，你有事就先回去吧，我一个在在这里等就好。”我拉了拉他的衣角。
烨霖抬手看了一下表，“那好吧，Mandy，好好招呼唐小姐。”
Mandy向我投来亲切的一笑，“唐小姐喝什么？咖啡还是奶茶？”
我刚想说不用，正走向电梯的烨霖回过头来，“给她一杯鲜奶。”
他若有所思地望着我的脸，怎么我的脸很难看吗？我下意识的摸了摸脸颊，有点尴尬的看了一眼身边的秘书。
简绪的办公室装修得极好，简约不失气派，这么高望下楼去，还有种君临天下的感觉，我像个孩子似的在他的办公室转了一圈，回到沙发上坐着，不知道他要是看见我在这里等他，会怎么样。
可能是这两天一直紧绷着神经，我在沙发上靠了一会儿居然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有敲门的声音把我吵醒。
我睁开眼，发现简绪就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怪不得刚刚在睡梦中，我就好像闻到了他的味道，“绪……”我坐起来，肩上的毛毯滑落在地上。
“进来。”他并不看我，只是回到自己的皮椅上。
“简先生，这一季的企划案已经照您的吩咐整理过了。”是Mike。
简绪面无表情地接过，“你先出去，有要修改的地方我再通知你。”
“是。”Mike转过身来的时候明显愣了愣，刚刚进来的时候他应该没看见我坐在沙发上，尴尬地撇开眼，他快步走出去。
简绪自接到文件起就一直低着头，好像很专注，我犹豫着走过去，“绪……”
他没抬头。
“简绪，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表现……很假？”
“我以为我已经表现得很清楚了。”他还是没有抬起头。
“你是想告诉我，你已经不爱我了？”
“唐小姐既然已经知道，又何必苦苦纠缠？”
“因为我不信！”见他还是埋头看文件，我索性走到他身旁，一把取掉他手里的文件。
他这才抬起脸来看我，瞳仁里的光很黯，半晌，他恍然大悟似的说：“唐小姐是来取我昨天说的支票吗？”他勾起唇角，从办公桌上抽出一支笔，潇洒地要落笔。
“简绪！”我按着他的手，“我说了我不会相信的，”我举起我的左手，示意中指上的指环，“是你说过你不会放开我，除非我不爱你，为什么在我爱你的时候，竟然要放开我？”
他眯着双眸，浓密的睫毛阻挡了什么，指环上钻石的光亮在他眼底亮出一个白点，沉默，或者，他竟是有点失神。
“不要再说你的什么婚约，我不相信你会因为这个而放开我，我不信。”我俯下身子搂抱着他的肩膀，“四年，岂是一个婚约就能抹煞的？”
他的肩膀还是沉稳而宽厚，带着他的身上的味道，我在期待他也搭上我的肩膀，而他却是用力将我推开，不耐烦的理了理衣服。
一时间，我已经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只是一直望着他。
“我想我应该告诉你我的目的了，”他幽长地叹了口气，“我跟你说四年，你就相信？”
他转身，居高临下地对着我，俊逸的五官变得迷离而冰冷，“我接近你，只是因为发现你开始不爱小臾了，你明知道他有病，却还是执意要离开他……我只是想给你个教训！”
“不可能！”我对着他吼。
“不可能？那你说，我带你回简庄那天去找小臾，以他的性格，我们怎么可能会谈的很安静，嗯？”他的语气冰冷刺骨，每一句话都似锋利的冰锥，“我们只是想了个计划，唐欢兮，被人抛弃的滋味，如何？”
“你骗我……”手指甲深深埋入掌心，我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以简臾的性格，确实是不可能会有那么大的转变，但是，难道他之前所有的温柔，都是伪装的吗？只是为了在这一刻挑明一切？
他瞄了一眼我手上的指环，“这枚指环你要是喜欢，就送给你好了，就当……分手礼物，”他好像松了口气一样坐回皮椅上，“本来不想告诉你，可是你偏要挣得鱼死网破……呵，哪个纨绔子弟没有过几个女人？婚约……正好成为我脱身的借口……”他停顿了一会儿，“因为我对你，已经没有兴趣了。”
我以为那一刻我会歇斯底里到崩溃，只是我坚强得竟连自己都没有预料，“简绪，我只问最后一次，你说的都是实话？”
“唐小姐何必再自取其辱？”他开始挑眉了，说明他已经开始不悦。
“我只要你看着我说，你不爱我。”
他的眉头紧紧皱成一个川字，那么深深的两条褶皱，竟看得我心疼，望着他变得幽深的眸子，我不知道那两片曾给过我吻的唇，会组合成怎样的一句话。
半晌，他终于开口，“唐欢兮，我，不，爱，你。”他几乎是一个一个字吐出来的，清晰而却冷绝，原本波澜不惊的瞳仁里此刻蒙上了冰一样的温度，冻彻心扉的寒意一寸寸从脚底攀升上来。
这时简绪桌上的内线电话开始响起来，简绪自若地按下接听键，好像我根本就不在这里，而刚刚的谈话，也是无关紧要。
“简先生，一位罗小姐说和你有约……”
“让她进来。”简绪切断她的话，站起来走向门口。
“绪……”罗曼弦进来，正好迎上他的怀抱，还真是有默契。
“怎么那么早？”极尽宠溺的声音，我以前听过。
“没什么好逛的，就先过来了，”似乎是发现我也在，她压低了声音，“她怎么也在？”
“唐小姐，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他拥着罗曼弦回到桌前，大笔一挥还是填下了支票，“算是分手费，你可以回去了。”
我从没有想过这一幕竟然也会发生在我身上，就像我以前从没有想过他会爱上我一样，不对，想了也是白想，他确实是没有爱上我，不是么？
我挥开他捏在手里的支票，瞪他，现在除了瞪他我已经不知道还能做什么，可他的眼底，都是罗曼弦，还怎么会看到我的怒气？
拼命拽下左手上的求婚戒指，用力丢向他，指环在空中划出一道银色的抛物线，最后擦过他的脸颊，坠落在地上。
“干什么？你……”罗曼弦急忙伸手去擦看他脸上的伤痕，多么恩爱的一幕。
我冷眼看着他脸上被划出的血痕，心底一阵紧缩，“就当我从没认识过你，简先生。”
电梯一格一格下降，就如我此时失重的心，沉闷到竟有种恶心的感觉，心口有什么在隐隐作祟，可我还是没有理由接受他突然而来的转变，算不算是，哀莫大于，心不死呢？
游荡在街头，简庄已经不再是我的容身之处，曾经的紫色城堡自然也不是，与马路上的行人擦身而过，却感觉不到自己在人群中，心里空荡荡的，好像有一些片段在一遍又一遍重复。
他说，我会等……虽然我不知道我还能坚持多久。
他说，如果耍点小无赖能逼出你心里的话，我愿意。
他说，我只是控制不住自己太爱你……
他说，我不会再放开你了，除非你不爱我。
他说，我们今天就结婚。
那么多那么多他说，到最后只剩下一句，他说，唐欢兮，我，不，爱，你。
闭了闭眼睛，眨掉眼眶周围酸痛的感觉，继续往前面走，怎么办，我好像已经在后悔不应该把戒指丢还给他了，那是我身上唯一留下的属于他的东西，而我却还是还给了他，真的就这么毫无瓜葛了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