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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染上她的眉睫,她的眼底,“诸神的黄昏即将到来。”她的声音很轻,恍若自语,“果然,做了这么多年神祇,吾还是认为——吾只是一个人类。”

“若有一日,吾真想回家。”

“……啊。”青行灯弯了弯眼眸,“会有那么一天的,姐姐,终有一日,我们能够回家。”

“啊嘞。”青行灯一敲手心,神采飞扬,“这么一来,八百多年后,神州结界崩溃,咱们是不是能够改写她被侵占的命运了?”

“自然。”镜中的女子神情笃定,沉声道:“若非如此,吾也不会对高天原的神祇动手。”

“收集信仰之力的手段有千百种,他们偏偏选择用战争转嫁伤害,于战乱中收集信仰,这样的神明,不要也罢。”她缓缓起身,繁复的唐装迤逦在身后,清清冷冷的声音里是俯瞰这个世界的冷漠。

“既然吾是这片土地的初始神明,那么,诸神也应由吾来裁决。”

“敢将爪子伸到对面,要有被剁的觉悟。”

“说起来……”青行灯眨了眨眼,忽然想起了什么,道:“酒吞童子还在黄泉吗?”

“他是吾择定的灵王。”

灵王……青行灯的嘴角抽了抽。自家姐姐的恶趣味,当真是穿越多少年都没有变啊。

黄泉津大神的黄泉神国广袤无边,这世间万物皆有终了之时,连诸神也无法例外,这也造成了黄泉神国的广阔非其他神祇能够比拟。如今的黄泉冥府所占据的也不过是黄泉神国的一半,被她姐姐交由阎魔来代理。而黄泉神国原本一直沉寂着的另一半,这些年来因为黄泉死气滋生了无数鬼怪,但因为结界束缚而无法挣脱。

黄泉津大神索性将那处命名为尸魂界,并很早打起了酒吞童子的主意,准备将那位大妖送去那里开荒。

青行灯瞅了瞅镜中黄泉之下的石板,又想了想尸魂界的构造,真心感慨——不知八百年后,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

嘛……那又有什么关系。她如今可是大妖怪,不随心所欲地活着,还不如做一条咸鱼。

青行灯弯了弯嘴唇,拿着炭笔的手指飞快地移动着,不多时,空白的画纸上,两个少女的轮廓渐渐清晰起来。只是在五官即将成型的那一刻,她停下动作,一挥手,青色的鬼火将画纸吞没,连灰烬都没有留下。

镜中的女子沉默着看着她动作。

&&&&

时如流水,九年的时间转瞬即逝。

九年的时间不短不长,对于神明妖怪而言也是睡一觉的时间,但对于人类而言,九年足以改变很多事情。

先说平安京。

在妖狐和祭祖的事件后,藤原道长虽然成-功地将自己摘了出去,但身上的官职被撸得只剩下闲职。好在一条天皇并未迁怒他女儿彰子,第二年在彰子生下了敦成亲王后,被一条天皇册封为中宫,执掌七殿五舍。

次年,彰子生下敦良亲王,中宫之位再无动摇。

女儿地位稳固,外孙颇得天皇宠,九年里妻妾们又给他生下二子一女,藤原道长总算找回当初官居左大臣时的意气风发,只比当初低调了很多。

九年里,变化最大的当属安倍家。

且说被大阴阳师安倍晴明选定为继承人的安倍昌浩。

鉴于安倍昌浩年幼时被安倍晴明封印了灵视,以至于十三岁元服后还不能利落地斩杀鬼怪。入了阴阳寮后,原本怀着瞻仰心情的众阴阳师发现,尊贵如晴明殿下,吉昌殿下的孙子/儿子竟然是这么一个连平民出身的见习阴阳师都不如的家伙,心中的失望可想而知。

好吧,天生资质差,不能怪他,但后天不努力,让人看不顺眼了。

讲真,安倍昌浩有些冤。

一个人的精力毕竟是有限的。安倍昌浩夜里巡视平安京,修补结界,处理为祸京都的鬼怪,往往子时后才能够回家。而阴阳寮的应卯时间是卯时三刻,他这样的见习阴阳师还得去得更早一些。

也是说,他一天的睡眠时间不到两个时辰,白天在阴阳寮不打瞌睡怪了。

在阴阳寮众人眼中,这是偷懒。

第一印象一旦达成,很多时候看人的目光不自觉变得有色。

比如说,彰子刚进宫那会儿,安倍昌浩忙着布置结界,防备风音可能的攻-击,透支了灵力以至于身形消瘦,眼眶青黑。在众人的眼中,他是去花街柳巷不知深浅地玩乐以至于掏空了身体。

再比如说,安倍昌浩决定游历天下,净化黄泉瘴气时,由于他没有晋位为正式阴阳师,他不能够以阴阳师的名头出游。无奈之下,他耿直地求爷爷帮忙给他请个长假。

三年过去,阴阳寮众人只认定,安倍昌浩是见到自己在阴阳道上一事无成所以选择了退缩,自此一蹶不振。真真愧对了安倍这个姓氏,丢尽了晴明大人的脸面。

虽然不敢在安倍晴明那里说道,但不少人暗自嘀咕,晴明殿下选择安倍昌浩作为继任者真是一招错棋。

好在,宇智波斑在外寻找神器并兼职天皇御使的时候遇到了兢兢业业净化黄泉瘴气的安倍昌浩,给一条天皇的书信上提了几句,使得安倍昌浩入了天皇的眼。

一条天皇派人一调查,发现安倍昌浩在阴阳寮的名声虽然糟糕得一塌糊涂,但纯属误会,其本身实力相当不错,为人还不迂腐,是个能用的人才。哪怕有朝一日安倍晴明挂了,还有一个安倍昌浩撑起京都的结界。

以至于三年后安倍昌浩返回京都的时候都做好了从阴阳寮底层慢慢做起的心理准备,迎头却是一个猝不及防的大礼包。因为一条天皇大笔一挥,安倍昌浩直接从籍籍无名的见习阴阳生晋为从六位阴阳助。

要知道,寮里最大的官位阴阳头,也不过是从五位,一般阴阳师的官职则是从七位。

所有人都觉得安倍昌浩走了狗屎运,会空降成阴阳头纯属是因为他有一个大阴阳师的爷爷和阴阳寮博士的父亲。

包括安倍昌浩都这么想的——该不会是爷爷在陛下面前说了什么吧?但想到他爷爷和父亲的性格,又觉得不可能。

不晓得安倍昌浩究竟怎么入了陛下的眼,但鉴于他的年龄和陛下的脾气,安倍昌浩一下子成了平安京中炙手可热的人物,上面说亲的人不要太多。

安倍昌浩被逼得没有办法,跟他爷爷摊牌了。

其实,在他十三岁那年举止开始有异的时候,安倍晴明心中有了些猜测。占星推演之后,心中的把握更多了三分。所以,在安倍昌浩跟他摊牌的时候,他倒没有多惊讶,反而有着意料之中的了然。

真正让安倍晴明怔楞的是,安倍昌浩不结亲的理由。

十来道结界笼罩在内室之外,确保屋内的一切绝不外泄后,安倍昌浩心一横,将他喜欢红莲的事情告诉给安倍晴明了。

他连后嗣问题都想好了,过继大哥的女儿,**名小姬的安倍晴雅。

也不知道安倍晴明如何动作,反正上门说亲的人家一夜之间都不上门了。

安倍昌浩:还是狐狸爷爷有办法。

&&

宽宏二年,也是安倍昌浩游历归来的第四年,安倍晴明死了。

安倍晴明无疑是平安时代最伟大的阴阳师,天皇倚重他,贵族敬畏他,百姓称颂他,妖怪憎恨他。他的光芒无疑压制了同一时代的所有阴阳师,然而,人便是如此,无论再璀璨的灵魂之光,短短数十年会如烛火般熄灭。

他濒死的那一日,无疑是平安京数年来最热闹的一日。

即使有着能够灼伤妖体的四方结界在前,无数妖怪们涌入京都。他们渴望见到那个压制了他们几十年的阴阳师死去,也渴望着他即使衰老仍充满灵力的躯体。十二神将们挡在结界之前,收割着妖怪们的性命。而安倍昌浩一遍遍地巩固结界,只为给他的爷爷一个平静的收梢。

土御门小路前,一身红色武士服的源博雅默然地站在门口处。

死亡,并不是结束,而是新的开始。

阎魔大人的意思很明确。

如同他死去未入轮回,冥府众鬼神很乐意多一个生前为大阴阳师的同僚。

但让人始料未及的是,十二重结界层层笼罩的强度,仍是有妖怪突破了防线,冲入了安倍宅。

她不是嗅到安倍晴明身上的死气而千里迢迢来到京都的鬼怪,而是早在五年前寄生在京都一个普通女子体内,静待他的死期。

羽衣狐,葛叶。

相同的血缘令她视那些能够阻挡无数妖物的结界如无物,最终打了安倍家的众阴阳师一个措手不及,夺走了安倍晴明的尸体。

安倍家炸庙了。

安倍昌浩尤为愤怒。

即使他爷爷的灵魂并无损伤,还嘱咐他不要在追究这件事,但安倍昌浩仍是无法释怀。转头他带着十二神将将京都附近的妖怪势力犁了个遍,吃人的妖怪砍瓜切菜似的剁了,吓得那些妖怪纷纷龟缩起来,瞬间提升了京都附近的安全指数。

正是这一系列大动作,让妖怪们意识到,平安京没了一个安倍晴明,还有一个青出于蓝的安倍昌浩。

平安京一下子消停了很多。

一条天皇十分满意安倍昌浩的实力,即使赐婚失败,但听说他因为命格的缘故不能成婚,一条天皇同情之余,对安倍昌浩的信任度更高了。一挥手,官职不变,但官位由从六位升到了正五位。虽然没什么实权,但地位拔高了很多。

&&

自从和宇智波斑达成了协作,一条天皇的日子过得其实挺滋润。

民间有人,朝中有权,无论下达什么政策都能够切实地推行起来,效果极佳,民间感念天皇仁德,这让一条天皇非常有成感。再看看后宫,彰子是个好的,接连产下的两位亲王都是聪明伶俐的,妻贤妾美,子嗣颇丰,比起他父皇来,他的后宫强上不是半点。

唯一让一条天皇不悦的是,神宫中频频传递而来的神谕。

是的,神谕。

如果说,第一次接到天照大御神的神谕时,一条天皇是受宠若惊兼诚惶诚恐,那么,九年来,几乎隔上一个月有一道神谕传来,指手画脚,那让一条天皇不满了。

当初他受藤原家辖制的时候,神在哪里?

现在他享万民敬仰,朝臣敬畏,你们又蹦出来指手画脚,这算什么?

本来,若是无关痛痒的事情,做了也做了,当是敬神了。可问题是,他们要求他对付内羽阁下——那一位是随便能够对付的吗?合着他们没有亲眼看他将那狐狸揍成狗。那种武力值,派人纯属送死,万一被他记恨上,一条天皇可不认为会有神明来救他。

他早看透这些神明了!

他索性阳奉阴违,暗地里和宇智波斑“暗通曲款”,虽然也派人追杀,但都是心照不宣地做样子。想来神明做梦也想不到,有着神明血脉的天皇会带头不敬神,最多以为宇智波斑不好对付,人类根本不是对手。

越来越多的神明被派下高天原,奉天照之命,清洗为祸人间的大妖内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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