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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回:银灯空照不眠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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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勒爷,说笑了”,我扯着唇角异常尴尬的回了一句,讪讪的抚上鼻尖,见他只脉脉的注视我也不出声,我面上不免红晕汇集,暗道不妥,本来是我无礼与他,若此时再刻意撇清,让他不要心生误会,更显得我装腔作势,口是心非了,因此突然之间倒不知该以何种神态回应他。

我垂头慌慌的行了礼,也不待他回答,揽着裙摆转身急欲夺门而去,无意间偷窥到他的视线,温热炙人的盯着我,有些许微不可察的苦恼无奈之意。

见他没有出言阻止,我扭身快步掀帘回到一墙相隔的暖阁,胡乱的褪去夹袄小衣,只卷曲在锦被内,屏气凝神的听着里间的动静,听到他依旧情绪如常的喊了小厮进来服侍他安寝。

咽下心中无端浮起的莫名的酸涩,懊恼非常的暗暗唾弃数落自己,果然是色令智昏,不想我会在此栽了跟头。口中消弭不了的薄荷凉,想到那狭长凤眸中遮掩不住的情意翻滚,不禁警铃大作,尴尬和忐忑不安之余,只恨自己如此按捺不住,美色当前丢了脸面,失了分寸事小,若是因此导致他反悔放我离开,才更是得不偿失呢,这样辗转反侧到半夜,最后咬咬牙,推了小窗,只穿了一件红紬缎的软襟小袄,站在窗子下吹了一会,只觉侵肌透骨,摸一摸脸上也是冰冷一片,不觉打了几个喷嚏,方才关窗入睡。

次日醒来,果然是鼻塞声重,伤了风来,取怀表一看忙不迭的起床,在素面妆花小袄外罩了一件蜜合色的百子刻丝灰鼠掐腰斜襟长袄,束了一条宝石蓝百褶妆花裙,简单的绾了头发,这才走出偏房暖阁,外间廊下两个丫鬟守着桶节炉扇火,其上搁着一把小巧的长嘴錾百蝠流云纹的铜壶,正咕嘟咕嘟的烧着水,两人看见我纷纷行礼,忙拿铜盆兑好水道:“热水早好了,就等姑娘洗漱了”。

我与她们轻声的说笑着,盥洗完毕,这才撩了猩猩毡帘,推门进了正堂,走到四阿哥内室前掀帘进去,屋内正中置了一个五层高的鎏金八宝莲花座暖炉,里头的银丝炭已然烧尽,将熄未熄的,我忙重添了些将熟炭埋了,捏了几块素香放进去。

一抬头却见碧湖水色的轻罗帐幔被微微撩起,四阿哥只在白色茧绸中衣外简单的搭了件皮质轻软,毛色纯白的狐毛鹤氅,抱着伤臂斜倚着金线掐牙香色迎枕怔怔的望着我,见我抬头忙侧目收了视线。

我只当作不知,神态自若的笑道:“贝勒爷可是要起了?”见他微微颔首,方才探身上前将幔帐用金燕双钩束起,方才刚经了冷风,又经他这里骤然一暖,只觉一股酸涩直通卤门,忙取了手帕俯身连打几个喷嚏。

“怎么这样烫?”,他已是探手抚上我的脑门,面上神色冷逾,长眉狠狠蹙起,只是冷冷的盯着我道:“昨夜在窗子下吹了多久的风才冻得这样?”。

我心中细密一惊,不觉为他的观察能力所慑,只一瞬便收了思绪,婉然笑道:“贝勒爷这是什么话,只因外间的暖阁并未烧上熏笼,暖炉到了下半夜也熄了,奴才又懒得动,这才冻着了”。

一面宛自说着拿了熏笼上的一件石青色立蟒白狐腋箭袖替他穿了,又穿了淡青色织金湘绣杭绸夹裤,我就势跪下去,在他天青贡缎金龙抱珠夹袜外套上一双墨蓝色漳绒串珠云头靴,这才去往外间招呼一应的丫鬟捧了热水进来,伺候他洗漱。我却俯身去整理床上的铺被,他人虽清冷,睡觉倒甚乖巧,被褥形同昨日展开时一样平整,只是仍旧带着幽幽的一股薄荷清香,清冷香馥的,竟比熏香也好闻。

待盥洗完毕他才在一侧临窗软榻火炕上坐下,我这厢也已铺整完毕,正待传饭,却见他后脑上的发丝有些凌乱,凑前道:“贝勒爷手伤未愈,今儿还见外客么?”,

“这点小伤算什么”,他不以为然的扬了扬右手,长袖滑落,露出红肿的手腕来,微微侧身对我道:“头发若是乱了,就散了重梳吧!!”。

我轻应一声,去镜台上取了梳发的花露头油和象牙篦子,在他诧异的注视下,毫不在意的褪了脚上的阔口绣花鞋,俯跪在他身后的软榻上,见他眉头紧蹙,不免笑道:“奴才想起幼时的一件趣事来,不知贝勒爷可愿听一听”。

他身形丝毫不动,长睫依旧低垂,只是薄唇勾起轻轻上扬,轻嗯了一声。

将他的辫子散开,抹上头油,用梳子梳理三股,捏在手中伶俐的编起来。偷眼看他长眸微阖,额角微偏顺着我梳发的力度,笑道:“奴才幼时顽劣,不服管教,有一次闯了祸,叫邻里街坊告到了家里,当时我脾气倔,死活不愿赔礼,家里人没办法,打又不舍得,便寻了一个九连环来,说解不开不许吃饭,我当时费了老半天的力气,又实在饿得很,便到灶房里寻了一把利刀劈了下去”。

“你这也算是解开了?”他眉头舒展开来,却是无声笑了

“那是自然的,谁也没说过是不许这样解得呀”,手中的辫子接近尾端,我取了套在手腕上的八宝金坠角头绳束上,看他面色慵怠依旧,抿唇话题一转道:“徐州铜山本是富庶之地,每年亩地所产,四成上缴国库,其余六成中有两成进了城中富商囊中,剩下皆为地方郡县所有,只如今赈灾救民却连两成也拿不出来,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他收了梳发的仗势,侧身提了方才落在手旁的狐裘鹤氅,随意的拢在肩上,神情一时之间便缓步柔软下来,看我的眼神也带上了隐隐的笑意,“你有甚么话不妨直说”。

我只是垂眸也不看他笑道:“俗话说,快刀斩乱麻,不如将可疑的都锁了,将来能择干净的自然还他清白,不能的,嘿嘿,就是一声抱歉了”,一面说着滑下软榻洗了手,继续笑道:“奴才最喜看台上的折子戏,总觉着那一个白脸,一个红脸都好有趣”。

他颇有触动,幽深的眸子中攒起清亮的光束,回眸略显赞许的看着我,“你竟也是这样想的?”。

我默默一笑,慢条斯理的将梳发的一应收拢放到内室,抱了一面水纹祥云盘龙铜镜擎到他跟前,戏谑着暗示道:“反正贝勒爷早已落下了心冷狠厉的名声,也不差这一件了,左右还有十五年的时间,能叫圣上看出贝勒爷的好来”。

他垂眸想了想,将镜子推了开,起身走到一侧的书案前撩袍坐下,蹙眉道:“你过来替我写封信”。

我忙放了铜镜,疾步走到他身侧站定,见他已是单手翻了雪白的宣纸出来,不免劝道:“这样冷的天,贝勒爷好歹先用了饭再想”。

“已是迟了许多了”,他冷哼一声,淡淡的忿然道:“若不是老八他们背后作梗,流窜的灾民怎会如此之多,灾情又怎会延误如此之久!!!”,一面拿文竹贴花水盂向松石绿釉砚台里添了水。

我低着头缓缓的研墨,并不看他,轻轻的笑道:“圣上一向政尚宽仁,对贪污本就宽宥轻视,怎么贝勒爷倒反其道而行之了?”。

他正低头垂眸的看着桌子上的折子,闻言静静的抬眸望着我一眼,冷声道:“这些商贾达官暗中勾结,囤积粮食,哄抬物价,食着俸禄却不谋其事,朝廷的底子都要被他们蛀空了。便是这样的时日,他们一顿酒席,也是寻常百姓一年的口粮”。

他一字一顿说的清淡平常,却能叫人隐隐觉着其中的愤怒,眸光冷冽,长睫微阖,出毛极好的紫貂风领越发衬得清俊的一张脸来。

其实不论他皇位得来的是否正当,只是作为一名文史学生,抛去一切情感因素纵观历史,这位历史上颇富骂名的雍正王,他的政绩必也不逊于康熙帝,大学中有对他推崇备至的导师曾夸下海口,说雍正但凡多活十年,或许中国的近代史将会是另一种模样。

我虽不这样认知,可仅仅是他推行的摊丁入亩,除贱为良的政策,加之今日的这一席话,让我在明知他暴虐多疑的情况下,却依旧对他讨厌不起来,这是一个合格的好皇帝,只可惜却不是一个好人!!!

待这封给十三的信替他写好后,上封交了给跟来的守卫送了,我看他白皙的手面上不知何时沾了墨滴,湿了锦巾正要帮他擦了,却听见他在耳边低声的问:“你今日说了这些,是不是还有旁的用意?”。

“奴才日后不能长伴贝勒爷左右”,我微曲着身子,怔怔的看着他清俊的侧脸,一阵绵长而刻意压制地呼吸声后,苦涩的声音再起:“还请贝勒爷不要忘了我今日说过的话才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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