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崖处，风从深处呼啸而来，携卷着些许潮气，氤氲了二人带笑的面庞。
张清远的眉头越皱越深，这两人到底在想什么？都快要死了，还有功夫在这里风花雪月？可笑，可笑至极！他倒要看看，他们还能笑到什么时候！
匕首慢慢割开凤鸳颈上的皮肤，划出一道血迹，他看着苏砚脸上渐渐消散的笑容，阴鸷一笑，道：
“怎么，现在笑不出来了？看来你不是一般喜欢我们医仙大人呢，可怎么办，看见你这副摸样我可是更兴奋了，我猜，如果用这把匕首让她在你面前一点一点死去，你一定会很心痛吧？”
血迹随着匕首越拉越长，苏砚额上青筋绷起，眼中杀意暴涨，“你敢？”
“呵，你倒是看我敢不敢……”他扬起手匕首，利刃正对凤鸳的脖子。
“不要！——”苏砚挣扎着，试图摆脱旁人的桎梏，然而，已然千疮百孔的双腿已经难以抵挡众人的力道，情急之下，他只好用膝盖往这边爬，而折掉的双臂仍然被身后二人紧紧抓住，扭成怖人的弧度。
凤鸳一边哭一边摇头，够了，苏砚，这样已经足够了，我歉你的已经太多了，恐怕连下辈子也还不清了。
“放开他。”她深吸一口气，与张清远冷冷说道：“你如此大费周章将我带出宫的目的，不就是想用我来折磨他么，来吧，别再磨蹭了，这世界上还有比失去至爱还痛苦的事吗，杀了我，你就能达到目的。”
“不！既然你恨的人是我，就别连累无辜，不管你有什么仇什么恨都冲着我来，别伤害她！”苏砚道。
张清远怒瞪着他，道：“谁说我恨的人只你一个？家父张海全、家妹张清楠之死，你和这女人，还有北疆皇楚轩都脱不了干系！”
苏砚听了这话，方明白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原来自上次选妃开始，张清远就已经开始撒网了，而入网的人，不只是他自己，还有鸳儿和楚轩。
“不过，话虽如此，人活在世谁还没点过错呢？我张清远也不是那种锱铢必较的人，这样，我给你个英雄救美的机会，只要你死，我就饶过她，如何？”
他一边说着一边加大力道，凤鸳颈上的血越流越多，脸色也越来越苍白，苏砚心口一紧，“我如何能相信你？”
不，不……
凤鸳连连摇头，她知道，为了她，不管怎么样他都会选择牺牲自己的，她不要他这样，她好想阻止他，可随着血液的流失，她眼前的世界开始摇摇欲坠，天灰沉沉的，她看不清苏砚的表情，可她还是用力地盯着，生怕错过他一点点动作。
她是不会放任他做傻事的，在他行动之前，她会不顾一切地拦住他。
哪怕，她控制不住那股瞬间爆发的力量会将这里烧为一片荒芜，哪怕，这里数百的无辜士兵都要化作焦土，哪怕，她自己也会失去生命，变为空气里的一粒尘埃，她都不在乎了，他都不在了，这世界对她来说还有什么意义呢？
当然，她想的这些，张清远是无从得知的，他只是带着玩味的笑意看着苏砚，道：“除了相信我，你还有什么选择吗？相信你也不笨，就算你是绝世高手，也抵不过万千虾兵蟹将，想要杀个女人又不是难事，我何必骗你呢？”
长刀利刃即在盈寸之距，苏砚的心乱极了，整个世界都变得恍恍惚惚。
到底该怎么做，到底怎样才能救她……
“苏砚，别相信他，他这种人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就算你死了，他也绝对不会放过我，苏砚，你清醒一点，苏砚——”
“不，只要你自己动手，我就让她离开，这是你唯一可以救她的方法，你到底还在犹豫什么？你不是爱她吗，你不是可以为她死吗？”
……
凤鸳和张清远的声音交替出现，他感觉自己如同奔跑在一片荒原上，可这声音有如魔咒一样盘旋在头顶，不管他怎么逃都逃不掉，他堵住耳朵，却堵不住声音，躁乱的情绪挤压到极点，仿佛马上就要从胸腔爆炸开来。
“啊——”
他长长地吼了一声，而后便像失去理智了一样从地上爬起来，不顾一切地向凤鸳挣脱。而凤鸳，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叫他的名字，无奈地流着眼泪。
没想到，还真挺痴情的嘛。
张清远兴致盎然地看着自己一手编纂的大戏，唇际漾出诡谲的笑容。
想要杀一个人对他来说太容易了，可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戏码他看也看腻歪了，他最喜欢的方式就是事先写好本子，然后将那一个个白脸红脸的人物捉到台子上，按照他所规定好的一切进行下去。
他太喜欢这种操控一切的感觉了，所有人物的分合、悲欢、生死都由他掌握，而他就是这个世界凌驾于他们之上的神。
“哈哈哈——”
他张狂的笑声回荡在山崖断壁之间，一声接着一声，让所有听见的人都心底打颤。可他忘了，再好的戏本子也有不可规避的漏洞，故事终究是故事，只要是人编纂的，就不可能天衣无缝。
正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断崖处时，一只金箭竟从一边飞了过来，没有人看见它是怎么过来的，可是它在瞬间就刺进了张清远的后颈。
笑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愣住了，金色箭头从仍然保持笑意的口中露出来，鲜血像泉眼一样从里面淌出来。
他尚有一丝意识，想要回头看看，却已力不从心。
好啊楚轩，我竟，竟小瞧了你……
可最后的赢家仍然是我，因为最痛苦的不是死，而是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人离开，却无能为力。
他用力咧开唇笑了笑，然后用力地往前倒去。
“一起死吧……”
耳后传来他犹如鬼魅一样的话，凤鸳一晃神，身子已如一片无根落叶，坠入幽幽深谷之中。
从金箭飞来到二人坠崖，这一切只发生在一瞬间，还未等众人明白过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时，张清远和凤鸳已经掉了下去。
“鸳儿……鸳儿！——”
苏砚瞪大眼睛，像疯了一样爬到崖边，然后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呼呼的风从下面往上吹，带来刺穿身体般的痛，可他的唇竟是弯着的。
鸳儿，别怕，我来找你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