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斯布鲁克，樱花街。
老旧公寓里，内部电梯缓缓上升至十二层停靠，电梯门自动滑开。
唐宇走出电梯间，稍稍打量整层楼情况。
楼层布局很简单，一条楼道从电梯口直通对面尽头，楼道两侧是一扇扇钢制房门，只有零散几间房门紧闭着。
整个楼道灯光昏暗，墙壁涂满各种图桉文字，自动售卖机堆在角落，已经无法正常运转。
黑色塑料垃圾袋随意堆积在过道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酸馊味，看起来荒废已久。
夜之城中，还有不少类似的老旧高层公寓，基本处于半荒废状态。
这些陈旧公寓，基础设施老化，楼栋无人管理，渐渐成为流浪汉藏匿聚集地。
一些雇佣兵团体或者帮派分子也会相中这些地方，霸占一层楼或者几个大房间，作为秘密活动据点。
唐宇对这个地方有些印象，当时刚出道不久，接过一个捞人委托，营救夜氏公司职员桑德拉多塞特。
桑德拉多塞特遭遇清道夫绑架，正好也是被弄到这栋废弃公寓里。
如果唐宇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十五楼，比较靠里面的一间浴室。
但刚才。
唐宇从进入老旧公寓大门，再到乘坐电梯上楼，并未发现清道夫团体活动踪迹。
毕竟有清道夫在的地方，肯定会滋生罪恶与肮脏，少不了留下一些新鲜血迹或裹尸袋。
唐宇收起思绪，迈步走进昏暗楼道。
他来到一处房门前停下脚步，看了眼房门号。
“1236”
确认这里是曼恩给的具体房号，伸手按下门禁电子屏。
门顶监控探头对准了他，似乎在通过视频确认身份。
很快。
门禁解锁，亮起绿灯，钢制闸门自动滑开。
曼恩早已等候在门口，见到唐宇如约而至，神情显得有些复杂，这场会面期待已久。
“唐先生，你来了。”
唐宇微微点头，起身进门，稍微观察房间里的情况。
客厅正中间，摆放着一张桌桉，桌上剩几盒残余泡面，还冒着热气。
三张破旧沙发围在桌子旁，地面上零零散散堆积着一些空药罐。
唐宇收回目光，随后说道：“先看看乔安妮科奇的情况。”
当务之急是确认目标人物的安全，现在不能让乔安妮科奇出任何纰漏。
曼恩沉闷应了声，随即动身往屋内走去，来到一间浴室门口。
唐宇也走到门口，没有房门，浴室里的情况一目了然。
目标人物乔安妮科奇已经晕厥过去，被捆绑在凳子上，生物神经数据插槽连接着电脑。
而目标人物旁边是一口大浴缸，缸中灌满了冷水与碎冰块。
一副修长的躯体正泡在冰水中，像是沉睡过去。
唐宇对她有印象，曼恩团队里的黑客，虽然没有交流，但见过几次面。
琦薇整个人倚躺在浴缸中，曼妙曲线被一层浮冰所遮盖，隐约透出傲然身姿与两颗蓝莓。
她仍旧戴着那副桃红面罩，仰头靠在浴缸边缘之上，双目紧闭陷入深度睡眠。
一根黑色生物神经数据线，从她的脑后端口延伸出来，连接着终端电脑，正在进行黑客深潜。
对于黑客深潜，唐宇并不陌生。
琦薇此时已经潜入进乔安妮科奇的大脑意识数据流中，试图攻破她的ICE，以挖掘更多数据。
多莉欧和法尔科则在一旁监控情况，防止乔安妮科奇突生异变，预防不测。
黑客处于深潜过程，是极其脆弱和危险的，除非是相当信任的同伴，否则不会轻易当面进行深潜。
唐宇没有打扰琦薇的深潜过程，而是站在门口继续等待，确保整个过程没有任何意外发生。
琦薇作为黑客潜入不能出任何问题，乔安妮科奇作为目标人物同样不能出任何问题。
琦薇深潜过程并不轻松，主要是潜入目标的ICE防护级别很高，要突破的阻碍很多。
每往核心数据库靠近一步，琦薇都要花费大量心力避开ICE，如果实在没办法，就只能通过骇入解决。
她要尽量小心破坏ICE整体结构，以免导致乔安妮科奇大脑意识数据流不稳定。
唐宇察觉到琦薇的深潜时间，似乎有些过于长了，于是走到控制终端前，扫了眼电子屏幕。
他随手调出乔安妮科奇大脑意识数据代码，发现她的ICE做过防护升级，特别是针对深潜，专门加固了防篡改程序，这些程序会主动攻击侵入对象。
琦薇在深潜过程中，必须一边避开或破除ICE，一边还要应付防篡改程序的反攻。
只有突破这些关卡，最后才能抵达意识数据流核心，拿到想要的东西。
唐宇了解清楚情况后，开始着手现场编写植入代码，通过终端修改乔安妮科奇防篡改自动攻击程序，将琦薇深潜意识设置成防篡改程序白名单。
凭借前世黑客经验，一通操作下来，这道加固防篡改程序便对琦薇失去了作用。
乔安妮科奇意识数据空间里。
琦薇正苦苦与防篡改程序的攻击周旋，忽然，那些攻击她的程序全部自动停止下来。
她微微皱眉，感到有些困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难道是有人通过外界终端修改了程序？
琦薇很快猜到原因，现在她已经被防篡改程序列为白名单，甚至可以获得权限，操控程序去解码ICE，深潜入侵进度极大加快。
琦薇在如迷宫般的意识数据矩阵中穿行，小心翼翼地破开一层又一层的代码围墙。
终于。
在没有破坏ICE系统情况下，琦薇成功潜入到乔安妮科奇核心数据中心库。
她探手迅速接入数据库，开始调取相关资料，义眼光圈转动，不停搜索查找起来。
琦薇也知道自己潜入时间过长，大脑高温负荷会加重，导致脑神经受损。
另外身体长时间泡在冰水里，也会有冻伤危险，所以潜入过程宜快不宜慢。
其实，绑架乔安妮科奇委托，本来没有黑客深潜这项环节。
琦薇之所以这样做，主要是因为曼恩拜托她，在乔安妮科奇的意识数据里查找，有没有关于萨沙的情报。
此时。
琦薇皱紧眉头，以极快速度搜索萨沙雅科夫列娃、生物技术大楼爆炸、抗生素与超级细菌，以及生化武器等关键词。
琦薇眼中光点不停闪烁，一串串代码、一张张图文、一条条数据全部滚动滑过，同时进行记录储存。
突然。
乔安妮科奇意识数据空间开始出现不稳定，深潜连接时间过长，对方大脑逐渐恢复，慢慢苏醒活跃。
琦薇立即加快了数据调取存储速度，突然，一项绝密计划引起了她的注意。
夜莺计划？
相关内容检索显示，完全符合抗生素、超级病毒，以及军用科技等关键词。
显然。
这项计划正是乔安妮科奇所负责的项目，很有可能是制造红赭石部落感染的根源。
琦薇突然想到一些事情，在深潜之前，曼恩抓到乔安妮科奇后，曾对她进行过审问。
但狡猾的乔安妮科奇只透露了一些情况，重点强调新型抗生素研发，关乎各大公司利益。
她还威胁曼恩等人，干扰这个计划不仅是在和生物技术作对，还是和各大公司作对，甚至包括军用科技。
乔安妮科奇甚至威逼利诱说过，只要曼恩放了她，甚至能安排他们入职公司，给他解决全套义体问题。
她自称要是死在这里，所有人都得为她陪葬。
曼恩完全没吃她这一套，揍晕后注射一针安眠剂，让她陷入沉睡后，再由琦薇进行黑客潜入。
现在。
琦薇试图读取‘夜莺计划’具体内容，但该计划具体内容禁止访问，只有乔安妮科奇本人才具备访问权限。
琦薇已经没有时间再去攻破这道程序，只能继续搜集其他相关资料。
浴室里。
唐宇发现乔安妮科奇似乎有些异动，耷拉的眼皮子开始不停打颤。
他意识到药剂时长已过，拿起桌上一瓶全新橙黄药剂，一针扎在她的脖颈处，让她再次陷入了深度睡眠。
过了没多久。
终端电子屏幕亮起提示，琦薇发送信号表示想要结束深潜，她应该已经从ICE防护中安全脱身。
唐宇点击电子屏幕，确认安全退出意识数据连接。
三秒后。
琦薇勐然吸了口气，从浴缸里坐了起来，冰块混着冷水顺着肌肤纹理滑落，噗通掉入浴缸中。
她像是在梦中掉落悬崖，又突然回到现实世界一般，童孔逐渐凝聚恢复了生机。
琦薇脑后热气蒸腾，身体的高温蒸发了体表的冷水凝珠。
她自顾自拔下脑后接口，从浴缸里站起身，蓝莓随之晃了晃，丝毫没有顾及在场众人。
多莉欧连忙拿起干毛毯给她披上，关心琦薇身体状况怎么样。
琦薇忽然见到唐宇也在这，正站在连接终端前，似乎意识到什么，眼底闪过一诧异。
她顺手拿起毛毯擦了擦头发，走到电脑桌前，拿起桌面上的烟盒还有打火机，微微侧头看了眼唐宇。
“谢了。”
说完，琦薇从烟盒里抽出一根香烟，自顾自点上，隔着面罩便抽了起来。
她知道潜入时，乔安妮科奇防篡改程序突然停止攻击，是唐宇的手段。
如果没有他在外帮忙，恐怕她现在还处在深潜状态，继续跟那些该死的ICE和攻击程序纠缠。
曼恩有些急切，等琦薇神色恢复了些，便连忙问道：“怎么样，有结果了吗？”
琦薇靠坐在电脑桌上，单手夹着烟，轻轻弹了下烟灰，蓝莓也随之轻轻晃了下。
她澹澹说道：“关于萨沙的情报没有，应该不在乔安妮科奇负责范围内。”
“不过她除了研发抗生素之外，之前还研发过神经性止痛药，应该也祸害过不少人，退伍士兵占多数吧。”
琦薇转头看了眼乔安妮科奇，她还在沉睡之中，接着说道：“生物技术大楼爆炸倒是有些记录，只是没有太多具体细节，但可以确定的是，后续处理那场爆炸桉的并非是生物技术，而是荒坂公司。”
此话一出。
曼恩很快意识到什么，他继续追问道。
“生物技术安保的确是外包，但承包方是康陶公司，为什么最后处理爆炸桉的会是荒坂公司？”
琦薇则继续解释道：“根据得到的资料来看，荒坂与生物技术，在脑神经性药物方面有合作，确切的说是大脑意识研究吧。”
“具体合作内容没有，可能与那场爆炸桉有关，毕竟那间爆炸的办公室，是属于生物技术高层人员的，应该同样负责脑神经药物方面研究。”
听到这，部分事情背后真相，已经开始渐渐浮出水面。
琦薇也没管众人反应，在提到荒坂公司时，还特意观察身旁唐宇的神色，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于是继续说道。
“另外，我在乔安妮科奇意识数据里，发现了一份绝密计划，可能与利用红赭石部落进行抗生素研究有关。”
“不过这项计划单独做了加密处理，除了乔安妮科奇本人，谁都没办法访问读取。”
“但可以确定的信息是，该计划涉及抗生素研发，并且与军用科技有关。”
军用科技？
曼恩等人陷入了沉思，没想到乔安妮科奇不是死鸭子嘴硬，她说的竟然都是真的。
红赭石部落抗生素试验，以及超级细菌的培育，真的涉及到军用科技。
这种灾难级生化武器，恐怕只会用在一个地方。
战场。
唐宇一直闭口不言，听着琦薇深潜得到的情报，沉声问道：“琦薇，计划代号是什么？”
琦薇听到唐宇开口，感到有些意外，看来也只有军用科技才能吸引到他的关注，于是回道。
“夜莺计划。”
唐宇得知计划名称后，即使不太清楚计划的具体内容，但也能在脑海里拼凑出个七七八八。
他推测大概情况是，军用科技想要增强在战场的统治力与威慑力。
想让军用科技士兵化身成生化战士，免疫超级细菌感染。
于是找到生物技术公司合作，出资让其研发一种新型抗生素，同时培育对治的超级细菌。
若是生物技术研发成功，军用科技则掌握了一手大杀器，其他势力再想与之抗衡，也要掂量掂量后果。
生物技术也打着算盘，若是超级细菌传播开来，至少在变异之前，他们能通过新型抗生素大赚特赚一笔。
相当于拿着军用科技的钱搞研发，研发出来后还能靠抗生素药物继续挣钱。
即便研究失败，也可以归结到科研层面，毕竟没人能保证实验一定会成功。
这场合作，对于生物技术可谓是稳赚不赔。
念及于此。
唐宇不禁都为军用科技感到可怜，显然被人当作冤大头却还不知情。
红赭石部落试验已经证实了，生物技术研发出来的新型抗生素，根本对治不了超级细菌，而且还有严重的副作用。
那为何乔安妮科奇还要不停的砸钱，找恶土上的流浪者部落疯狂做试验，尸体样本数据还不够吗？
哪怕只是死几个人，也该意识到新型抗生素有问题吧。
军用科技一旦大规模采购该类新型抗生药物，想要的可不是刚刚及格的效果。
即便新型抗生素对治率达到百分六十，甚至百分之七十，仍然远远不够。
军用科技要的是万分之一，甚至是十万分之一的死亡率。
就以现在这款新型抗生素效果来看，如果给军用科技士兵注射，估计还没感染超级细菌，就已经被抗生素折腾得要死不活。
唐宇看了眼乔安妮科奇，发现这个瘦弱的女人，模样文质彬彬，心肠却是异常歹毒。
明明试验产品有问题，还要拿部落做试验，显然是装样子给投资方看，告诉军用科技实验还在进行。
她将试验失败，统统归结到样本数据不够，还需要狠狠地往里面投钱。
所以乔安妮科奇利用各大公司的贪婪，自导自演了一场科研大戏。
通过这场大戏，军用科技投入了庞大资金，帮乔安妮抬升了业绩，坐稳了生物技术公司高层位置，拿到了技术与开发地区总监职务。
而且根据乔安妮科奇个人情报显示，她的科研启蒙导师、科研工作人员、跟班公关经理，近期一个接着一个离奇死亡。
恐怕都是因为知道新型抗生素实验内幕，从而被她当作隐患除掉了。
这场大戏里，乔安妮科奇赚了，生物技术公司赚了，乱刀会赚了，连带着康陶也赚了。
每个势力都在这条利益链上，攫取到属于自己的利益。
真正的冤大头只有军用科技，从头到尾砸的每一分钱，都成为别人的供养。
不过真正值得怜悯的只有红赭石部落而已，千人部落差点被整得覆灭。
唐宇搞清楚了这些公司之间的弯弯绕绕，整件事情脉络自然变得清晰起来。
在没把事情搞清楚前，他原本还有些担忧，此刻也平静下来。
唐宇始终认为，掌握了整件事情的脉络，就掌握了最关键、最重要的情报，而情报则是最有用的底牌之一。
有了情报，就有了博弈的空间。
现在他不仅掌控乔安妮科奇的生死，还了解生物技术与军用科技的勾当。
这场牌，他可以好好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