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鸣看着秦歌那副呆样，又望了望渐趋高升的朝阳，微笑道：“好了，你先回去睡觉吧，免得赵姨起疑。”
秦歌同样回复以温暖的笑意，向屋内走去。
屋内布局陈设很是简单，一进门便是那个每日让秦歌头疼的火炉，这便是厨房了，左边一间房只有一张床榻，两摞被褥，秦歌便在此处休息，右边则是赵雨晴与楚鸣的房间，因为楚鸣体弱多病，身子骨弱，所以和赵雨晴住在一屋，若是半夜生病更为容易照顾，和秦歌睡在一屋，依照秦歌死猪一般的睡法，怕是要病死都没人知，这一屋内相对更为整洁，而且相比于他们秦歌的房间更是多了一样勉强算是家具的物件儿，一个用废旧门板和几只粗壮木条组成的桌子，桌上还有一只几近燃尽的火烛，火光也在日渐明亮的阳光下摇摇欲坠。
秦歌见此即刻冲上前去，吹灭蜡烛，说道：“真是浪费啊。”
虽说声音不大，但还是惊醒了那个躺在榻上的温婉女子，她缓缓睁开双眼，见自己的儿子站在桌前，微笑道：“今日怎么起的这般早？”
秦歌本就是做了些亏心事，如今娘亲这般问便有些慌张，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只是无奈站立不动。
“他是睡不着了，怕是我一直在看书，扰到他的缘故。”楚鸣不紧不慢的及时回答道。
温婉女子只是看着两个孩子，开心的笑了，每一次看到这两个孩子站在一起她都会很开心，因为这就是她的孩子，很出色，很懂事。
“是啊，就是怪这小子，彻夜点着蜡烛，不仅浪费，还不让我睡觉。”秦歌急忙附和。
温婉女子即刻故作严肃道：“读书是好事，你若是有空也要多读书，虽说咱们家里穷，没钱为你们找先生，即便如此，自己读些书也要比你空有一身力气强多了。”
楚鸣嘴角一扬，得意看向身边秦歌。
秦歌只是皮笑肉不笑附和道：“娘亲教训的是，孩儿以后定当多读些书。”然后便给楚鸣使了个眼色，走出门外喂鸡去了。
楚鸣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和那温婉女子打了个招呼，然后便继续坐下读书。
看着手中那本有些因过度翻阅而残破的《论语》，楚鸣依旧是爱不释手，这每一页书他都已经细细看过百遍不止，完完全全可以说是倒背如流，可是先贤前辈所说大道他依旧没有什么体会，莫非是自己读的还是不够熟练，莫非是自己当真与那天地大道无缘，终此一生，只配做一个简单穷酸书生。
楚鸣坚定的摇了摇头，他从不信这世间所谓命数，先贤荀况就曾有人可胜天一说，他同样坚信这一理论，始终坚信人为万物之灵长，鬼神之物不过小人所言，正直之人岂会惧怕这些无根浮萍。
他看了看窗外秦歌被凤凰折腾的手忙脚乱的背影，不禁发笑，自言自语道：“天气不错，出去散散心吧。”
他一个人走出小院，丝毫不理会秦歌的招呼声，只是一个人一卷书，在县城狭窄的青石路上缓步前行，路面上的些许积水他也丝毫不顾的踩踏而过，水中涟淇溅湿了衣角，道中行人见他如此奇怪也纷纷让路。
他就这么一直向前走，走到不知何处，他就停下了脚步，或许是走累了，或许是无聊了，但就是想停下脚步，四处看看，那便就停下了，他四处张望。
后方便是小镇仅有的那么一处热闹地儿，就是那个不大不小的集市，前面便是低矮的城门，有几个士兵在拄着兵器睡着了，有几个干脆躺在地上睡着觉，小镇一向祥和，多年未有什么匪盗之事，所以即便这些士兵如此作态，也没有人多说一句。
左侧是几户人家，右侧也是，但今日确实多了一个衣着素雅的中年男子，但是略显散乱的头发旧挡不住身子骨里的那副穷酸气，布满灰尘的脸咧开笑容看着楚鸣，嘴里几颗黄牙立刻凸显。
楚鸣虽说穷困，但却不乏傲骨，而且本身极好干净，不然又怎会身着一袭白衣，虽说满是补丁，但却从未有人见过他穿过其他衣服，见到这个中年儒生，眼中不免有几许厌恶之意。
但那中年儒生却是没有顾忌楚鸣的厌恶，平整了一下身前的书摊，然后又露出一嘴的黄牙，笑容满面，没有给人丝毫的暖煦之意，却是让人不愿多看一眼。
楚鸣看到眼前书摊之时，眸中几许厌恶之意全然消失不见，换之的是满眼的期许与喜爱，中年儒生似是早知如此，依旧是满嘴黄牙的看着眼前这个白衣少年。
楚鸣蹲下身，翻了翻书摊的上的书，都是破旧不堪，一看就是经过许多翻看，有些书甚至比他手中的那本论语更为破旧，有些不满道：“你卖的书如此破旧，有谁会买。”
那中年儒生解释道：“书是用来看的，破旧与否无伤大雅，只要可看，那便是宝。”
分明是他的卖心不诚，却又被他解释的这般强词夺理，楚鸣冷笑道：“你若无真心卖书，那就不要在这里惹人生气，坏我儒生声誉。”
“我从未说过我要卖书，我这书全部是要送人，只等真心读书之人。”
“送人，此话当真？”
“不信可以离开，恕小生不动礼法，不会相送。”
“先生看我如何，可是真心读书之人？”
“你若不是，我又何必对你出卖色相，何必要与你在这里多费唇舌。”
听到出卖色相几个字，楚鸣有些无奈，当真是看不出眼前这位故作高雅还装不出味道来的中年大叔有何色相可言，但为了眼前书籍他也只得说道：“学生现在可否挑书？”
中年儒生点了点头。
楚鸣看向第一排，全是早已读过千遍万遍的四书五经，而且甚至比自己的那几本更为破旧，自然没有过多留意，一眼扫过，第二排更是一些启蒙读物，楚鸣更是嗤之以鼻。
在继续往上看去，便空无一物。
楚鸣有些失望道：“先生，你这些书我都有，而且我可真真正正做到倒背如流，你的书我就不要了，不过还是谢谢您的慷概，同为书生，我知道书生送书可比送命还要难上百倍千倍。”
那中年儒生只是笑道：“倒背如流，那又如何，一样不是白读。”
楚鸣顿时心生怒意，道：“先生此话何意，莫非是看不起我？”
中年儒生笑呵呵说道：“哦，是又如何？”
楚鸣冷笑道：“既然如此，全当在下看走了眼，告辞了。”
楚鸣走出几步远，那中年儒生声音从背后传来：“我这里还有两本书，你看看你想要那一本？”
楚鸣心中怒意正盛，但不想与书过不去，便转身返回，只见那中年儒生左手一本《大道》右手一本《大理》。
楚鸣见此正与开口，中年儒生却抢先打断，道：“什么都不要问，你只管挑选便是。”
楚鸣有些犹豫，他一心向往前辈先贤所说大道，可那本《大理》又是何物，迟疑了一下，便拿起那本满是灰尘的《大理》，随意翻看一下，却见书上并无一字，便知这中年儒生在戏耍自己。
“这书上为何空无一字？”
“我看分明有字，怕是你这小小年纪眼神不太好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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