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障
呵
饶是如今小小的少女心中依旧回荡着姜家族主那声可笑的言语，但偏偏她对此却没有太过的恼意。
本来就没有期待，又何来会有强烈的恨意。
数月来，小小的姜芯雨跟随着姬紫嫣游玩了很多地方，自从这名紫裙少女将她带出姜族之后，似乎是为了陪她散心，刻意游览了很多名胜景区。
“小雨儿觉得这里的景色如何？”紫裙少女悠然的牵着她的手，神情怡然的看着青山绿水。
这里是西疆林的一处山河瀑布，放眼望去尽是茂盛的碧翠，稍远处那宛若银河落九天的倒悬瀑布更是有着决然的气势。
“很好看，只要紫嫣姐姐喜欢的，小雨儿都觉得好看。”她笑着回应，听到紫裙少女的声音后，姜芯雨似乎将心中那些不快驱散了。
她依恋的抓着姬紫嫣的手心，浅浅的笑意透着几分满足与少有的幸福。
这是她源自内心的回答，并非是景色有多美，只是因为和姬紫嫣在一起，所以她觉得在哪里景色都很漂亮。
“小雨儿也会说话多了。”姬紫嫣柔声道。
数月来，这名小小的少女在她的陪伴下确实改变了很多，至少不会在像是刚刚从姜族离开时那般，身上满是暴戾之气。
此刻的姜芯雨虽然偶有乖张与忧郁的神情，但她终归能够像是一般的孩子一样笑了，浮现在这个年纪的孩子脸上的欢笑本就是最美的装扮。
姬紫嫣稍稍蹲下身子，为姜芯雨整理了下赶路有些凌乱的月白襦裙，这是她不久前在邻村的小镇买来的料子，按照自己的想法剪裁送与她的，似乎她很喜欢。
“小雨儿，刚才又想起那时了？”姬紫嫣眨了眨眼，淡青色的眸子间有着些许疼惜。
她自然能够察觉出姜芯雨的情绪变化，也捕捉到了姜芯雨的隐约失落。但这却是姬紫嫣所没有办法解决的事情。
即便她能够给予这名小小少女很好的生活条件，即便她能够陪她到处散心，但依旧无法为她做到很多事情。
姜芯雨听到姬紫嫣的询问，自然是没有隐瞒的打算，她眸子间有些黯然，却很快恢复。
“没、没事儿，小雨儿不在乎。”她拍了拍前胸，看起来神气十足的模样。
姬紫嫣自然是明白她在想些什么，放不下什么，却也拾不回什么，最终只是幽幽叹息一声，然后想了想。
“小雨儿，过些日子我也要回姬族了，我先给你安排一个院子，你先住着，等你在长大些，我带你去广寒宫阙，那里的圣女姐姐和我关系还算不错，你就在那里拜师学艺如何？”
听到姬紫嫣给她安排的很好的待遇，姜芯雨自然是很感激的，但她却沉默着，似乎不太愿意点头答应。
“小雨儿……不能跟在姐姐身边吗？”
姜芯雨并不想去什么广寒宫阙，也不明白为什么她不能跟姬紫嫣回到姬族，只是她知道如今的姬紫嫣是唯一肯真心待她的人，她想要待在她身边。
不需要院子，不需要很好的门派学艺，能够在这个紫裙姐姐身边当个使唤丫头也好，自己只是想留在她身边，留在喜欢自己的人的身边。
听到姜芯雨的话，姬紫嫣柔和的神情也是浮现出一抹苦涩。
这是她不久前便开始头疼的问题，她很喜欢这个小丫头，但终归不能将她长久的带在身边。
更何况姬紫嫣知道，若是这丫头真的是姜府一个使唤丫头，她带在身边也没人会说些什么，但姜芯雨确实的继承了四大圣族姜族的血脉，因这一点情况却有些复杂了。
姜府的人不当她是姜族小姐，外人却也说不得什么。但是他族之人却不行。
姬紫嫣能够将姜芯雨带回府中好好照料，借由待客之名，这谁也说不得什么。
但若是真的将这个姜族丫头带回姬族，当个姬家丫头来教养……恐怕会出大问题。
四大圣族同气连枝，但终归是有着约定俗成的默契与规矩，即便姬紫嫣身份尊贵，几乎能够在圣族之中‘为所欲为’，但有的底线终归不能触碰，比如血脉。
“不能，这是规矩。”姬紫嫣说的很认真。
“若是你跟在我身边，即便我待你在如何好，也不能私下教授你仙术道法，这对你的未来实在太过可惜。”
姬紫嫣自然能够看得出来，姜芯雨拥有着不错的修道天赋，她虽然因为四大圣族约定俗成的规矩，不能够将她带回姬族教授仙术道法，但若是介绍姜芯雨去广寒宫阙就没这个限制。
不同于四大圣族这种氏族，广寒宫阙等门派皆是广纳天下弟子，没有血脉门户之鉴，饶是姜族有后辈前去学习，他们也说不得些什么。
听到姬紫嫣所言，姜芯雨嘟着小嘴，一派可怜巴巴的模样，看着姬紫嫣也有些心疼。
“那、那紫嫣姐姐，小雨儿不学什么仙术道法了，只当一个普通人好不好？”
“不好。”姬紫嫣的回答简单干脆。
姬紫嫣并没有为姜芯雨解释，她为何要学习仙术道术，因为这些没有解释的必要。
听到此言，姜芯雨似乎还想要挣扎一下，皱了皱眉，然后有些怯怯的看着姬紫嫣。
“那紫嫣姐姐，小雨儿不当姜族人……”
然而小小的少女话还未说完，便被紫裙少女掩住了嘴，对方摇了摇头，眸子间却是几分头疼。
“小雨儿，这种话以后不许说了。”姬紫嫣说，眸子间是如同秋色天空般的宁静。
小小的姜芯雨怔了怔，似乎也察觉到了姬紫嫣的认真情绪，以为她说错了话，不由得闭嘴。
但是姜芯雨之所以闭口不言，也只是因为在意姬紫嫣的想法，至于那满是让她心寒的姜族她是一点不在乎的，其实姜芯雨刚才多言，倒也是发自真心，既然姜族从来就没有认过她，那般待她，她不做姜族之人又有何不可？
“你身体里流的毕竟是姜族……是我四大圣族的血。”姬紫嫣想了想认真的看着小小的少女。
姬紫嫣知道姜芯雨在怨恨姜族，不愿意去认那冷血的父亲，不愿意去认那群宛若魑魅魍魉的姨娘与哥姐们，但她却绝不能否认她体内姜族的血脉。
否认那些牛鬼蛇神是她的家人，与否认姜族的血脉，这在姬紫嫣看来是两回事儿。
姜芯雨能不去认那些残酷的姜族人是她的家人，但却不能否认她姜族的血脉。
“你要记得，你的这份血脉的先祖，曾经将他全部的生命与理想奉献给了这个世界，他为了万物众生的绵延付出了所有，倾尽了一切。你可以否定你不喜欢的家人，但你不能否定这份骄傲的血脉。”
“如果我就是想要否定呢？”姜芯雨眨了眨眼似乎颇可爱俏皮：“这是大罪吗？”
姬紫嫣听到她的问题，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的敲了敲她的头。
“罪倒算不得罪，只是这对先辈太不尊重，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