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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逆爱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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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御花园一路欣赏风景,西陵川走了近一个多时辰,当迈入玉华殿时,远远地看着司行风摆了一个棋盘等着他。

他背着手,缓缓走向前,在司行风的对面坐下,笑道:“孤王以为小风早已回府休息了,原来一直等孤王等到现在,应该等急了吧。想每月初五,孤王等着小风的时候,也是这种难耐的心情啊。早知道你在这里等着,孤王便早些回来,只是这月色朦胧,叫人心有不舍。”

司行风将手中的一枚黑子放入棋格中,接着又夹起另一枚白子,并不理会西陵川。

西陵川看了看棋盘,又看了看他,道:“小风,你在这里等孤王,该不是要孤王陪你下这种无聊的东西吧?你应该知道,孤王最讨厌这种无聊的东西,一边下棋,一边说话,孤王究竟是要费脑子和你说话呢,还是要废脑子跟你下棋呢?”

司行风沉默不语,停下手,将手中的那颗白子扔进棋盒内,然后又将棋盘内的黑子白子一颗颗拾进棋盒里,待到所有棋子收拾完了,他才看向西陵川,目光沉沉。

西陵川笑道:“小风,之前在赏月夜宴上的时候你已经是这么看着孤王,当时孤王就在想,小风是不是突然想通了,改变主意了,要和孤王……”

西陵川伸手去撩司行风垂在胸前的一缕长发,司行风这次没有躲避,反而任由他把玩。

西陵川突然被他的温顺弄得很无头绪,有些不习惯,他依依不舍地收回手,手指不停地敲着桌面,过了许久,才道:“既然有话对孤王说,这里只有我们两人,但说无妨。”其实就算司行风不开口,他也算准了他为何而来。

“王上为何要纳夏品妤为妃?她不是王上喜欢的类型。”司行风抬眸,表面虽平静无常,实则波涛暗涌。

西陵川挑眉,捋了捋自己身上的一缕发丝,一双凤眸盯着司行风,眼波流转,浅浅笑问:“她不是孤王喜欢的类型……那小风觉得孤王该是喜欢怎样的类型呢?”

“不管什么类型,总之不是她这种类型。王上既然将她赐予微臣,她便是微臣的人,却又为何趁微臣不在的时候,昭告天下,纳她为妃?”司行风将手中的棋子扔入棋盒,紧盯着西陵川。

西陵川伸手捏了一个棋子把完着,笑道:“小风,你喜欢她,对不对?”

司行风的脸色微微变了变,很快恢复自然,道:“这个问题是微臣的私事。微臣只是想问明白,王上既然说过不干涉微臣的事,那又为何要纳夏品妤为妃?”

西陵川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指,道:“啧啧啧,小风,就算你再逃避,你的眼神,你的一言一行都出卖了你。你在乎她,才会耐着性子在这里等我这么久。你是在嫉妒我。之所以会嫉妒我,是因为你喜欢那个女人,而我纳她为妃,从此便是光明正大地拥有她,你,什么都不可以做。因为我是君,你是臣。”

所有心思被西陵川看穿,司行风并不恼,就如同西陵川所说,他继续能耐着性子在这里等这么久,便一定要得到一个答案。他扬眉,“既然你这样认为,那又为何纳她为妃?你承诺过我绝不插手我的事。”

西陵川摆了摆手,“错错错,我西陵川一生无建树,但也不是一个贪图美色的昏君。自始至终,我可没有强迫过良妃,一切都是她自愿的。”

他不是个贪图美色的昏君?他不贪图美色,就找不出第二人选。司行风冷嗤,“自愿?难道你没有喂她吃什么琼浆玉液吗?”

西陵川的脸色微微变了变,但很快便恢复正常,将手中把玩了许久的棋子掷入棋盒,双眸凝视着司行风,一本正经地道:“不是每个人,我都会赏琼浆玉液的。除了小风你,没有人值得我去花这个心思。”

司行风抿紧薄唇,眸底透着不屑与厌恶。

若是西陵川对待他能正常一些,也许会觉得是个良朋知己,但同为男人,他无法忍受西陵川这种病态的爱恋。

司行风右手紧握着拳头,咬着牙愤恨地看着西陵川,道:“西陵川,你有病。”

西陵川不怒反笑,“我是有病,而且病入膏肓,命不久矣。”

司行风强抑着,“西陵川,我之所以会为你卖命,并不是我的命在你手上,而是你是个守信的人,但是你纳她为妃这事,已破了你的承诺。”

西陵川媚眼如丝,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好,那我就把话说明白,我给你答案。我说了她是自愿的,就绝不会撒谎。是她对我说,她被你赶出了平远侯府。想她曾经也是我身边伺候了多年的婢女,温柔贤良,博才多学,容貌或许是差了一点儿,但至少在我看来勉强还算是能接受,其他美人空有绝色容貎,但是大脑简单,整天只知道争风吃醋,远不及她有一颗兰心蕙质的心,然而有些人并不懂得欣赏她。女人也许需要的不一定是男人时时刻刻的爱与呵护,但一定不能连一刻的爱意都感受不到,关键的时候可以让一个人改变一生。我西陵川这个人,也许治国无道,但对待美人,却见不得一丝苦。人是我送出的,却遭人随意丢弃,说起来,是我自己脸上无光。”

司行风表面上看上去平静无波,内心则是波涛汹涌。他静静地注视着西陵川许久,几年来,他从来不曾正眼看过这个男女不分只看相貌的怪癖男人。然而方才西陵川这番话,却让他感到惶恐,不过是短短的半个月的时间,似乎西陵川比他更加了解夏品妤。这种感觉,就好像从一个空旷的山野中突然进入到一个封闭的空间里,周围的空气在缓慢的过程中变得稀薄,胸闷无法透气之外也就罢了,更多的是那种难以言寓的心慌意乱。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地回敬西陵川,“我没有随意丢弃她。她是人,不是物。”当时,那种内心被揭穿的恼羞,才会让他愤怒地送她回白虎国,其实也是给自己一点儿时间,那种立即让他放弃复仇的念头,他没办法立即做到。

西陵川淡淡地笑着,“也许在你心中你觉得是没有,可是在她看来就是了。有种情叫做苦相思,那种见不到他会想他,那种听不到他声音会想他,就连没有他的消息也会想他,那种时时刻刻都牵挂的感觉叫人食不知味,睡不安寝。你可知,当我收到消息得知你在平阳坡遇劫,跳下济河的时候,心有多慌,我以为我这一辈子都见不到小风你了。还好上苍怜悯我这个真心人,让你得以逃脱,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西陵川一时激动,忘情地抓住司行风的手,就要往脸上送。

司行风毫无情面地抽回手。

西陵川坐直了身体,依然那副懒散的模样,“好,我连追了你三份飞鸽传书,你依旧不回来。恰巧就在此时,我收到消息,你将我那贴身小宫女赶了回来。所以呢,我就招她来聊一聊,你什么时候会回来?当相思苦到了一种极致的时候,这种情就叫做嫉妒。我西陵川得不到的人,谁也别想得到,就算我的贴身小宫女也不可以。”

言下之意,他就是拿她要挟司行风回来。司行风若是对夏品妤有情,那么收到他纳她为妃的消息,必定会快马加鞭地赶回来。而事实,的确是如此,他收到消息,司行风弄残了几匹好马,只花了三日便赶了回来。但回来之后,却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神之若泰地接受众臣的哀泣,相互拥抱感慨。

他以为他算错了棋,他以为他到死都等不到司行风开口向他质问。其实是他算早了,司行风终于忍不住来找他质问了。

司行风听完,脱口而出,“你有病!”

西陵川不以为意,“我说过了,我是有病,你不需要这么反反复复提醒我。多一个筹码,多一分胜算,我何乐而不为?况且,我一没骗,二没有强迫,一切都是她自愿的,她想赌你对他的那份情,究竟有多深。”

司行风沉默了许久,才看向脸色近似苍白的西陵川,道:“收到你消息的时候,也是我正要手刃仇人的时候,我苦苦等了这么多年,我不能功亏一篑。你所做的一切,无非是想要保重你西陵家的江山,保住你的王位。你要我做的事,我何曾推拖过?但是你不守承诺,纳她为妃。说吧,你究竟要怎么样才肯放过她?你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你就是把全白虎国的女人都收进你后宫,也不在乎少她一个。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放过她?”他的命早就拴在他的手上,他从出卖自己的那一刻开始就没有后悔过,但是对于夏品妤,是他欠她的,无论如何,都要带她离开这里。

西陵川的嘴唇绽放出一个漂亮的微笑,慢慢贴近司行风,道:“除非我死。”

司行风捏紧了拳头,低吼一声,“你信不信现在我就杀了你?”

西陵川满不在乎,依旧嬉皮笑脸地握住司行风紧握的拳头,道:“你不能杀我,因为我死了,不但你会死,就连良妃的命也保不住。你需要一个周详的计划,经过部署之后才可以行动,而不是这么草率,否则,得不偿失。也许你不在乎你的命,但我知道,你一定不会放任良妃跟着一起陪葬。”

司行风愤怒地一掌击在西陵川的胸前,西陵川承受不住这股劲道,跌倒在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司行风拔出腰间的软剑,直指他的咽喉。

“若不是有药性控制,其实你早就想杀我了吧。好啊,反正早死晚死都是死,你若想早点结束我的生命,那就动手吧,这样,你可以早点下去陪我,然后,你我生生世世都可以不分离。”西陵川缓缓闭起眼睛,“能够死在我的小风剑下,我死而无憾,动手吧,小风……”

这时,一直守在殿外的魏德川冲了进来,拦住盛怒中的司行风,叫道:“平远侯爷,你这是逆谋犯上。王上对你怎样你是知道的,你怎么能这样对他?你可知道你在平阳坡出事,王上不顾自己的安危将所有暗卫派出去救你。王上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他真的将命不久矣。这些日子来,你知道他撑得有多辛苦,他就盼着你回来,可是……可是,你怎么都不回来……他真的没有多少时日可以等下去了。你知道他喜欢说笑,什么事他都拿来说笑。你不能这样对他的,你不能这样对他的……”魏德川放声哭喊着。

“德川,你想把那些老匹夫都哭来吗?”西陵川阻止魏德川,示意魏德川扶自己起身。

眨眼的工夫,几条犹若鬼影一般的人出现,将司行风围住。

司行风冷眼看着这几个暗卫,手中的剑握得更紧。暗卫是白虎国一直存在的,为保西陵江山不败,而训练出身手敏捷功夫了得的暗卫。这也是那几个老匹夫一时半会儿尚不敢轻举妄动的原因。

西陵川在魏德川的搀扶下,坐回榻上,深吸了一口气,道:“你们都忘了孤王跟你们怎么说了?他是替西陵家保江山的恩人,你们都下去……”

几个身影不动。

西陵川动怒,“我说都下去……”

几条人影只在眨眼之间便消失在大殿上,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我知道,其实你只要报完仇,不是要离开我,就是要杀了我。我之所以做这么多,就是要让你恨我,若是恨,能让你惦着我一辈子,我倒宁愿让你恨……”他说着便又重重地咳嗽起来,吐一口鲜血。

司行风难以置信地看着西陵川,西陵川苍白的脸上毫无一丝血色,却一直看着他微笑, “你走吧,早些回府吧,今晚的事就当没有发生过。明日一战,你要万事小心……”

司行风收回剑,冷冷地道:“我会等着你到死的那一天。”他带着满身的怒气离开了玉华殿,也是唯一个不是在初六清晨才离开的夜晚。

西陵川看着面前棋盒里的黑白棋,一颗一颗捡起,然后紧紧地握在掌心,冰凉一片,但是他依然在感受着属于小风留下的余温。

他是早就疯了,一个疯了的人,还有什么理智可言?

“小风,你还要替我守着伏儿长大,看着他登基成为新的白虎王……”

夏品妤刚要就寝,魏公公便急匆匆地前来,说是王上病重,想要见她。

她顾不得装扮是否得体,披了一件外衣就匆匆赶往玉华殿。

到了玉华殿,她看到西陵川躺在正中央的榻上,面色苍白,十分虚弱。

西陵川听到熟悉的脚步声,睁开眼,见到夏品妤,扯了一丝微笑,“爱妃,你来了……来,过来,到这边来,陪孤王聊一聊。”西陵川半支起身体,依在榻上,指着身侧冲夏品妤招了招手。

“谢王上。”夏品妤行了大礼。

“孤王不是说过,只有孤王和爱妃两个人的时候,不必拘礼的。”西陵川温柔地笑着,“不知道为何,有爱妃在身边,孤王就觉得好安心……”

“赏月宴上,王上龙体甚安,何以突然……”夏品妤在一旁坐下。她知道司行风刚走没有多久,她不免有些担心,究竟发生了何事。

“没事,只是想见见你,听你说说话。”西陵川很自然地握住她的手,轻轻摩挲,她不再像一开始一样下意识地收回手,因为这样的宠溺不带有一丝的男女之情。

西陵川对于自己说过的话倒是一言九鼎,说到做到。这十日来,几乎每晚都是在琼华宫过夜,同屋檐下,却不同床。起初,他睡在贵妃榻上,而她则睡在床上。她多番劝言,他是王上,她是他的嫔妃,她担忧他的龙体欠安,无论怎样,理应是她睡榻上,他睡床上。

可他却戏言,“要孤王睡床上,可以,但爱妃得陪孤王一起睡。”无论他的眼神与肢体的语言,都表示十万分的愿意与她同床共枕。一想到与他同床共枕,她便二话不说,乖乖地掀盖被衾,躺在床上。

这十日间,西陵川与她曾经见到的那个最爱酒池肉林的白虎王完全两样。他十分孩子气,有时候会很无赖,比如明明有别的美人喂他吃东西,喝美酒,他却喜欢将她召唤去,要她学其他美人一样以唇哺喂;比如在玉池宫沐浴的时候,明明与别的美人嬉水十分开心,却要将她拉过去陪聊,若是有些场面叫人看到脸红心跳,他会调侃她,“爱妃脸皮变薄了,以前看到孤王*的时候,可是面不改色心不跳啊。”总而言之,越是看到她正经严肃的时候,他越是喜欢逗她开心。

但是,这样的西陵川也有脆弱的时候。好些个夜晚,隔着幔帐,她一听到他咳嗽的声音,便会起床去看他,他会说没事,然后再咳嗽的时候,会很小心,不惊扰着她,然后伴着低低的咳嗽声,慢慢入眠,到天明。

在她强硬的坚持下,才换成了他睡床上,她睡榻上。

她也不明白西陵川为何会这样特别对待她,更长时间的时候,他都是会轻抚她的长发,对着她发呆。她自知自己并非是什么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之貎,并不值得一个男人这样去关注,所以她并不能理解他为何会有这样的举动。而西陵川就像看穿了她的心事一般,会微笑着说:“你这只小乌鸦,真是招人喜欢。”他的意思是说爱屋及乌,因为司行风,所以才会对她特别对待。

西陵川突然一阵猛烈地咳了起来,将夏品妤的思绪拉回,她连忙将帕子递上。这一次,帕子上全是鲜血。

夏品妤吓得声音都变了调,“王上……之前在赏花月宴上,都是好好的,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西陵川按住她的手,笑道:“爱妃,不用着急,没事的。这事早一天晚一天终究是要来的,祁正说我还有好几个月的时日,也就是说我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不必担忧。我这个病是我们西陵家族的遗传。西陵家的人都不长命,子嗣少,不是小时候夭折了,就是一夜突然暴毙,要么就是遭人害,或者像堂兄那样,被父王手刃。到了我这一代,也只有伏儿一个孩子。也许这是报应,我们西陵家的人戾气太盛,所以老天在惩罚我们西陵家。”

西陵川没有有再自称孤王,而是用“我”自称,夏品妤有些微愕。

西陵川像是会读心术一样,淡淡而笑,“孤王,孤王,一直以来只有我一个人,所以我这个王上是孤独的。你不知道我有多讨厌这个称呼,就是这样我一直不停地念着叫着说着,所以我的身边连一个爱人都没有,注定孤独到死。”

“王上,您的妃嫔们都深爱着您。”夏品妤道。

“呵呵,你错了,她们不爱我,她们爱的是坐在我屁股下的那把椅子。”西陵川浅笑。

夏品妤哭笑不得,“就算您不是王上,只是个寻常百姓,也会有很多女孩子喜欢您。”多日相处,西陵川的风趣、温柔,与司行风的冷漠是截然不同的,他对待每一位妃嫔不偏不倚,也绝不会对哪个女人有重话,这样的男人,其实是最讨女人爱的。

西陵川笑了笑,说:“你要的答案,我已经要来了。”

她看着西陵川一副惨白的模样,疑惑,“什么?”

西陵川道:“赌他心中可有你。”

夏品妤垂下脸,沉默不说话。

西陵川接着说:“你知道吗?方才他为了你,来找过我,问我究竟要怎么样才肯放了你。我说,除非我死。他便抽出了身上的软剑,直指我的咽喉……”

夏品妤脸上的血色顿时退了去,双手紧紧握着衣裙,立即跪在榻前,颤着声道:“王上……平远侯爷,他……应是喝多了,请王上千万莫要怪罪于他……”

“我要怪罪于他,你说这会儿这宫里还会这么安静吗? 他为了你,甚至连死都不怕,还意图谋乱犯上,要一剑杀了我。他都不会想清楚,我若就这么死了,他也会命不久矣……呵呵,原来小风也会喜欢人……呵呵呵……”西陵川笑了很久,才发现夏品妤还跪着,“快起来吧。我想休息一会儿,你就陪着我,哪儿也不要去。”

“是的,王上。”夏品妤点点头,看着西陵川虚弱地合上了眼,渐渐传来平稳的呼吸声。

她凝望着殿内袅袅的轻烟,心中不由得一阵收缩。她真的没有想到,他竟然会为了她,想杀了西陵川。得知这样的答案,她就是老死在宫里,这一生也值了。

西陵川这一次是真正病倒了,连着好几个日子都无法起床。夏品妤一直守在他的身旁,陪着他说说话。西陵川毫不介意,命她将一道道的圣旨念给他听,后来又命她代批奏折。

夏品妤一直拒绝,女子不可参与朝政。

西陵川可怜兮兮地说:“难道爱妃忍心看着孤王躺着批阅奏章吗?”

除了这些奏折,每日都会有暗卫向他汇报情况。

这样,夏品妤才知晓,赏月夜宴后的第二天,云虎城中发生天翻地覆大事的前因后果。

丞相崔征和太守阎琨为首等人,带着几万精兵一路向皇宫来,准备逼宫。然而在尚未到达宫门前,司行风带着人马拦截住。

崔征嘲笑司行风只不过几千人,简直以卵击石。

司行风不以为意。

阎琨一声令下,要将司行风活捉。司行风只是一个眼色,几万精兵突然有一大半全部将剑指向崔征和阎琨,这是崔征和阎琨万万没有想到的。

经过一场战斗,叛党全部被俘,崔征当场被活捉,阎琨却逃了。

就在活捉崔征的同时,耿忠带着几千精兵,成功围剿岱山上东部私自开窑铸兵器的乱匪,收缴了各种长矛利剑几万余件,并且取得了丞相崔征和太守阎琨乃乱匪之首的证据。

原来那晚的赏月夜宴,是为了这次的任务,西陵川为司行风送行。西陵川盼着司行风回来,便是要他除奸臣,平乱匪。西陵川与司行风早已计划多年,就等着这一刻。

阎琨乃朱雀国人,是潜伏白虎国多年的奸细。这么多年来,阎琨一直在背后筹谋策划,先是利用私下兵器交易所得诱引崔相等人上钩,接着索性唆使崔相私自设窑挖矿,铸造兵器,牟取利益,后又以王位做诱饵,若是能逼宫胜利,便由崔征登基为王,废除西陵川这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废物,交两国相好。

半年前,金碧皇朝的司农卿居袁修前来相助开荒一事,几处私窑被发现,兵器被发现,他们损失惨重,只好按兵不动,决心先除去狡猾如狐狸的司行风,再继续下一步的计划。于是便利用进贡一事,安排半路刺杀行动。避免他们二人的身份暴露,所以在平阳坡刺杀司行风的那些杀手,是由阎琨派去的朱雀国杀手。

杀手们沿着济河一路追查多日,以为司行风真的葬身于济河,准备继续行动的时候,司行风却突然杀回来,直捣他们的黄龙,给他们每个人狠狠的一刀,让他们的所有计划灰飞烟灭。

阎琨在逃,司行风又带着精兵一直追赶到白虎朱雀两国边境,赶在阎琨离境之前,将阎琨的人头斩下,悬挂在两国边境的城楼上,以示白虎国威武,神圣不可侵犯。接着,他又带人抄了崔征的家,搜出来的金银珠宝,相当于国库的三年收成。

也许是阎琨的死让朱雀国失了颜面,朱雀国忍气吞声不过两个月便开始频频在边境捣乱。过了没多久,传来战报,司行风便又驻守战地,这一去便半年。

半年来,西陵川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自始至终夏品妤一直守在他的身边,每日都听着他说不同的事情。从小时候第一次握剑,到他第一次喝酒,包括他第一次在女人的胸前醒来,都毫无保留地说给她听。

这种他要将这辈子未说完的话全要说完的感觉,让夏品妤没来由地心酸。

除了悉心照料他之外,夏品妤还可以知道司行风的消息。

西陵川不仅要知道边境情况,还要知道司行风起居生活的点点滴滴的细节。

若是收到好消息,夏品妤跟着满心欢喜,伴着这欢喜的消息入眠。若是收到坏消息,哪怕就是他有些小的伤寒什么的,她的心都会揪在一起,寝食难安。

就算是无法相见,听到他的消息,她便心满意足了。

西陵川虽然十分虚弱,但是每日都会坚持着四处走走,然后与她说笑,“如今过一天就少一天,等到孤王眼睛闭上的时候,就是想看,也看不到了。”

“我跟你说啊,我一点儿都不想当这个王上。每天困在这金碧辉煌的宫殿里,所有人见着你都要磕头,跟你念念叨叨的,烦都烦死了。吃个饭菜更是麻烦,每一道菜都要有人试吃一遍,你才可以吃,就怕敌人在你的食物里下毒,一命呜呼了。你说我看着那些小太监一个个试着一遍,纵然有再好的口味,也会随之烟消云散。还有,每日都要那么早早朝,那天都还没有亮,我就要起身,打着瞌睡听一群老家伙在朝堂上像和尚念经一样不停地说。若是换寻常人家,那时辰我一定还窝在被窝里睡着懒觉,那该多舒服。我常常恨自己为何不投在一个大户人家,做一个纨绔子弟,每日睡到日上三竿,起来后没事遛遛鸟斗斗蟋蟀,晚上去百花堂里左拥右抱,夜夜笙歌,这样的生活纵然醉生梦死,可是就是有爱。这天下什么民生疾苦,谁爱受谁去承受。”

夏品妤静静地听着,听到有些地方觉得好笑的时候,想笑,却又笑不出来。西陵川虽然说得这样风趣,这样的没心没肺,可是他还是一直乖乖地坐在龙椅上哪也不去,承受帝王家族的人该受的这份痛苦。

“可是王上不也是很随性地生活了很久吗?”否则的话,玉池宫也不会这么多年夜夜这么灯火辉煌。

“知我者莫若品妤也。我要是早几年就收了你,说不定也不会这么寂寞了。曾经有那么一个真挚美好的女人在我的面前,我却没有珍惜,如今我即将远去,追悔莫及。”

夏品妤忍不住地轻笑了起来,西陵川就是这样一个欢乐的人。

西陵川跟着一起笑,伴着几声咳嗽声,他笑得很开怀,却又突然安静下来,然后静静地看着夏品妤,道:“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所有人都不知道的秘密。”

“秘密?”

正当夏品妤惊愕的时候,西陵川的手突然抓住她的双肩,将她拉向自己。

她有些不知所措地瞪着眼看着他。

西陵川将英俊的脸逼近她,低低地叹息,“其实,我已经很久没有与女人同房。自从几年前,我这病发作,祁正便说我的身体不宜房事,体内血液迅速奔腾只会让我更早归西,所以我整整禁欲了差不多近四年……”

夏品妤脑中不禁第一个反应便是玉华殿上的每夜初五,但这种问题她又没法说出口。

西陵川低哑着嗓音,贴近她,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第一,玉华殿上的每夜初五,人人传言白虎王喜男色,每夜初五都要召风华绝代的平远侯爷侍寝,现下,我告诉你,其实,小风只是陪我睡觉,睡觉,只是单纯睡在一张床上而已。为了不让人知道我有隐疾,我便让所有人都知道如今白虎王喜男色,所以那一晚的小风,总是一丝不挂躺在我的身侧。第二,我说我做了和尚,禁欲了整整四年,如今温香软玉,反正都快要死了,倒不如死前风流快活一次,也值了。”

他说着便将苍白的嘴唇落在了夏品妤的唇上。

夏品妤尚未从他的话语中回过神,只感受到带着血腥的温热气息向她压过来,就像被什么烫着一般,她吓得猛地将西陵川推开,起身,退向一旁。

她拼命地搓揉着嘴巴,很快意识到这是王上对妃子所应有的权力,她不应该反应这么大,只好用手捂着嘴巴,惶恐地盯着西陵川。

西陵川倚在床榻上,看着她从不知所措到满脸恼羞的模样,慢慢笑了开来。

他不停地笑,不停地笑,一直笑到眼泪都流了出来。

夏品妤觉得他有些不对劲儿,于是又上前,轻轻叫了他一声,“王上……”

西陵川渐渐止了笑声,专注地盯着夏品妤,脸上依旧是那副什么都满不在乎的笑容,“吓到了?”

夏品妤想了想,道:“我只是没有想到………王上会突然这么做,有些突然……不能适应……”

西陵川毫不避讳地说:“其实我只是想知道他吻你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感觉。我常常静静地看着你的时候,其实是在感觉他是不是也这样看着你。我拥抱你的时候,是在感觉他胸膛的温度。他吻了你,我也吻了你,也是在感觉着他的……”他看着夏品妤满脸震惊的表情便顿住没有往下说。

夏品妤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西陵川,下意识咬紧了下唇。

西陵川坦然地笑道:“是不是有种被恶心的感觉?”

夏品妤突然觉得殿里燃烧的檀香味,让空气变得十分稀薄,压抑得她快要透不过气来。她不敢接话,也不敢用力地呼吸。

“我知道,这是种很恶心的感觉。当初我发觉这一点的时候,我也被自己深深地恶心了一把,我才知道我是真的有病。所有人都在笑我,不喜女色,而好男色。包括我自己也在笑我自己。可是有些事情怎么压,都压不住。喜欢了就是喜欢了,没办法改变的事情,怎么都改变不了。当年,初见小风的时候,他就像是一只受伤而迷了路的小兽。我觉得自己某些地方真的与他好像,都像是被这个世间遗弃的人,一个人孤零零的,拼命地强迫自己去做许多不愿做的事情。这应该就是所谓的惺惺相惜吧。只是,小风这头迷途的小兽一旦苏醒,必定是个攻击性极强的猛兽。要想控制住一头猛兽不反咬主人的唯一办法,就是喂他吃毒药,这样,无论这头猛兽变得再凶猛,都会乖乖地听主人的话。所以我很卑鄙的,也这么做了……”

这就是每月初六清晨换来的“琼浆玉液”的解药吗?夏品妤静静地屏住了呼吸。

西陵川又笑了起来,那笑声万分地凄凉。西陵川注视着夏品妤的视线越来越灼热,他冲着她又招了招手,“品妤,过来,你不用怕我,我不会把你怎样,也不能把你怎样。我是真的喜欢你,发自内心的,并不是完全的爱屋及乌。陪着我吧,等我睡着了,你再离开,其实我多么怕寂寞啊,我若是走了,到了另一个世界,没有小风,没有你,我该有多寂寞啊……我最怕的就是寂寞了……”

夏品妤再一次上前在他的身侧坐下。

西陵川几乎是碎碎念念地沉沉睡去。

又过了几日,传来捷报,司行风与朱雀国和谈顺利。

西陵川万分高兴,为司行风设了洗尘宴,决定等司行风回来,举国欢庆。可是没有等到司行风回来,他便倒下了,这一次是真正地倒下了,甚至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了。

太医院的太医们一个个束手无策,对王上这突如其来的病症无从所知,而祁正的答复是,王上的日子不多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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