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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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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小帆骑着自行车来上班。她一走进办公室,就打电话把江丐辉和娄新宝请来,笑容满面地说:“江叔叔、新宝哥,快请坐。黄小威和我一块做的电商项目‘达令礼物店’,已经成为时尚品孵化器追捧的对象。小威计划明年初回国,开始第一轮融资。假如一切顺利的话,保守地估计,明年的销售额会达到十个亿。”

江丐辉不敢相信:“小帆,你们卖什么这么来钱?”侯小帆说:“是时尚潮牌,就是海外设计师和艺术家品牌在中国的独家代理。我请你们来是有个想法。黄小威希望我们用互联网思维盘活温州的闲置厂房,将它改造为现代物流中心,吸引全国各地的电商、各大快递公司和物流运输企业在这里布点,但是公司目前被债主、供应商、股东层层包围,看来在温州是行不通了。”

娄新宝看到桌上的西川河园区图,就问:“小帆,你是想在西川河实施这个方案?”江丐辉说:“西川河远离温州风暴中心,影响不大,可以试试看。”

侯小帆问:“新宝哥的意见呢?”娄新宝踌躇满志地说:“完全可以,而且目标定位应该是大西南现代物流中心。”

得到江丐辉、娄新宝的肯定,侯小帆的心情一下子舒展开来,她迫不及待地说:“既然这样,请帮我接通西川河留守经理的电话,我再跟他商量商量。”

娄新宝拨出号码,将手机交给侯小帆。侯小帆小声地问:“他姓什么?”江丐辉、娄新宝异口同声道:“姓许……”

侯小帆说:“你好,许经理,我是奋钧科技公司的侯小帆。”对方半天没有说话。侯小帆说:“许经理,你听见我说话吗?”对方迟疑了半天说:“……你好,我听见了……”

侯小帆笑道:“许经理,你辛苦……”话还没说完,她的脸突然凝固了,怔怔地问,“你是谁?叫什么名字……”电话里传来抽泣声。侯小帆悲喜交集:“你是金生……”两行热泪奔涌而出。

许金生抽泣着:“小帆……对不起……”侯小帆痛哭流涕:“金生……你……”江丐辉和娄新宝脸上挂着泪水笑了。

侯三寿在住处客厅独自看中央电视台国际频道播放的《东非野生动物大迁徙》。电视屏幕上,数以百万计的角马、斑马等食草野生动物组成的迁徙大军,浩浩荡荡由北向南,从肯尼亚的马赛马拉向坦桑尼亚的赛伦盖蒂进发。解说员说:“……坦桑尼亚的塞伦盖蒂大草原是角马和斑马的故乡,三个月的大迁徙之后,每年的1月,它们又从肯尼亚的马赛马拉出发,由北向南,开始了回家的路。沿途是数百平方公里的茵茵绿草,它们沿着边界向南推进,一边享受着充足的水源和食物,一边生儿育女繁育后代,这是它们一年中最快乐的时光。然而,在这长达000公里的漫长路途中,它们不仅要穿越狮子、猎豹埋伏的草原,还要跨越布满鳄鱼、河马的马拉河,任何一次贪婪、留恋和任性,都会让它们永远滞留在漫漫旅途……”看到这里,侯三寿的脸上挂满了泪水。

阿斌在网上发现侯小帆在会议室讲话的照片,他从房间里出来,坐到侯三寿身旁轻声问:“伙计,是不是三天两头跑马赛部落太累了?”侯三寿长叹一口气,喃喃道:“我小时候家里穷,买不起玩具,有一年冬天,一个小伙伴说,我如果敢跳进冰冷的海水里,他就把手里的玩具借给我玩十分钟,我想都没想就跳进了海里,差点丢了性命。”

阿斌似乎听出了侯三寿话中的意思,盯着他说:“你还在想矿山。我看出来了,如果老酋长像那小伙伴一样逗你,你还会毫不犹豫地跳进海里。”侯三寿目光呆滞,不着边际地说:“那些滞留在迁徙途中的角马真是太任性了。”

阿斌不明白侯三寿的意思,只好问:“伙计,老酋长的腿病怎么样了?”侯三寿说:“我估计,再有个把月就可以健步如飞了。”

阿斌迟疑了半天说:“刚才我在网上看到一则八卦新闻,说奋钧科技董事长的女儿侯小帆现在成了公司掌门人,干得有声有色。”侯三寿追问:“还说什么?”

阿斌偷偷看了侯三寿一眼:“说她原来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后来她父亲因为金融危机受了影响,家里没钱了,新婚丈夫又被婆婆逼得离家出走,她就坐到父亲的办公室,带领大家恢复节能灯生产,销售额节节上升,网上好评一片……”

侯三寿站起身走向卧室。阿斌看着侯三寿的背影说:“伙计,你不上网,以后我就把要紧的文章打印给你,行吗?”侯三寿背对着阿斌点了点头。他走进卧室关上门,像一尊雕塑一动不动地伫立着,泪水奔涌而下。

陈大潮泣不成声地打电话:“阿诚,我顶不住了,鞋厂留给你……”黄瑞诚吼道:“千万不要做傻事,有事我们见面说,你等着,我马上就到。”他放下电话就往外走。苏若冰、唐元彪、石胜天、王存根挡住黄瑞诚的去路。

苏若冰一脸严肃地说:“我们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你必须清楚,这场金融风波不是侯三寿造成的,他只不过是一根导火索,风波还在加剧,现在,对任何一家企业来说,抗击风波的最好办法就是自保。”黄瑞诚固执地说:“我不能见死不救,我下不了这个狠心。”

苏若冰大声说:“那么多企业处在危机之中,你能救得过来吗?!”黄瑞诚喊道:“我救一个是一个,直到救不动为止!”

苏若冰动情地说:“阿诚,你想过没有,你这样做会把自己拖进困境!”黄瑞诚也动情了:“苏,温州的企业家哪一个不是百战余生,百里挑一,如果他们死了,我们几十年用心血、泪水、浑身伤痕打造的温州诚信也会跟着死去。诚信没了,我们脚下的这座城市就会失去生命,变成一座死城。把这样的温州交给子孙后代,我们就成了历史的罪人!”

苏若冰说:“你太理想化了,现实一点吧,你就是把自己拖死,也救不了这场来势凶猛的金融风波!”黄瑞诚咆哮道:“那就让我和他们一起去死!”

苏若冰吼道:“你醒醒吧,我求你不要再一意孤行了!”黄瑞诚大喊:“你们统统给我滚!我不能眼睁睁看着陈大潮拿自己的生命换诚信,哪怕我破产,也要让他和他的企业活着,活着才有希望,活着就能浴火重生!”说完,不顾一切地冲出办公室。王存根、石胜天立即跟着跑出去。

办公室里只剩下苏若冰和唐元彪。苏若冰抹着眼泪说:“黄瑞诚就是天下最大的傻瓜!”唐元彪小心地说:“苏助理,你千万别生他的气。”

苏若冰说:“我生自己的气,我比他还傻,偏偏爱上他。”唐元彪笑了:“我傻,多余担心。老话说得好,天下美女爱英雄。”

苏若冰破涕为笑:“唐总,陈大潮那儿可别出事啊,不然阿诚真要崩溃了。”唐元彪说:“那他也会先崩了我。这算哪门子徒弟,简直就是我的祖公爷!”

黄瑞诚来到陈大潮的办公室,见桌上放着一封信和一份《转让协议书》,协议书的下方签着“陈大潮”的名字,盖着鲜红的指印。黄瑞诚拿起信看:

瑞诚兄,我好后悔啊!怪不得谁,是我的贪欲毁了企业,毁了我自己。5000万银行贷款今天到期,就算筹到转贷周转资金,我又能拿什么还人家?!想来想去,只有把工厂留给你,才能让它不跟我一起死,才能让1000多工人不会因为我而丢失饭碗……

黄瑞诚将《转让协议书》撕得粉碎。王存根、石胜天走进来。

黄瑞诚掏出一张银行卡交给石胜天:“这事只有你能办。卡里的钱肯定不够,你来凑足1500万。”石胜天瞪大眼睛:“我凑?你卡里到底有多少钱?”

黄瑞诚说:“我也不知道。就算我卡里一分钱都没有,你还拿不出1500万吗?现在也就剩下你还有钱。兄弟,快去吧,拜托了!”

这时卢富有打来电话:“黄总,大潮找到了,在医院呢,刚抢救过来,哭着要见你。”黄瑞诚说:“知道了,我马上过来。”他立即拨通唐元彪的电话:“元彪,账上还有多少钱?”唐元彪支支吾吾:“没多少了,正常生产还能应付……”

黄瑞诚对着电话大喊:“唐元彪,我不跟你废话,给你一个小时,五点前准备500万,去偷去骗去抢是你的事,我不管!”

唐元彪放下电话无奈地说:“苏助理,你说这叫什么事儿?真拿他没办法。”苏若冰拿出银行卡递给唐元彪说:“唐总,我的卡里还能凑一点。”唐元彪摆手道:“还是我来垫吧。你的留着,准备还他的信用卡透支。”

夜深人静,黄瑞诚独自坐在阳台上,望着城市稀落的灯火,心情格外沉重。

苏若冰拿一件衣服披在黄瑞诚身上。黄瑞诚情绪低落地说:“我再也经不住噩耗的打击了。从现在开始到明年第一季度,是企业还贷、转贷的高峰期,得想办法啊……”苏若冰说:“还是要解决资金链的问题,如何保证资金链的延续,是企业经营和存活的根本。”

市委王书记打来电话。黄瑞诚说:“王书记,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王书记说:“你不是也没睡嘛。瑞诚啊,这次的金融风波远远超出了我们的想象,而且还在持续发酵、蔓延,温州的中小企业更是举步维艰。我担心,再这样下去,还会有相当数量的企业破产倒闭,真是不敢想!”

黄瑞诚急切地说:“王书记,你说需要我做什么?”王书记说:“瑞诚,不是你,而是你们。你们企业家协会要携手救市,把断裂的信用链、资金链重新焊接起来。”黄瑞诚点着头,两眼透出坚毅的目光。

第二天,黄瑞诚就作为召集人,请三十位温州企业家来季诚集团会议室开会。

企业家纷纷议论:“黄总,眼下谁还相信谁啊?我们在座的谁敢说自己兜里没钱?问题是信用没了,谁还敢出手相救啊!”“阿诚就敢。只是半死赖活的企业太多了,他就是有三头六臂也救不过来。”“我觉得要向政府发出呼吁,由政府出面救市。”“我们企业家协会自己都袖手旁观,还去呼吁政府,话都说不响。”

黄瑞诚说:“上世纪八十年代我们创业初期,有一句话在温州很流行,叫作‘不等不靠,不是不要,而是创造条件要’,大家都还记得吧?网上有人质疑‘要不要救温州’,我真想回应‘不用你们救,我们有很强的生命力!’当然,这是气话。眼下这么艰难,谁不希望得到政府和社会的呵护支持?可是,自力更生、自强不息是我们的第一选项。我们不能等了,中小企业是温商的根基,我们这些大企业、集团公司哪一个离得开它们?我们的产品小到针头线脑,大到配件部件,哪一个环节离得开它们拾遗补缺?它们就像水和空气一样给我们极大的生存空间,它们如果垮了,我们在座的许多人也会必死无疑,整个温商大厦就会在一夜间轰然倒地。现在,是它们最需要我们的时候,我们必须出手相援,全力以赴为它们排忧解难。我们要展开救市,用我们自己的力量,用温州商人团结相帮的传统,重塑诚信,共渡难关!”

会议室里响起一片掌声。在座的企业家们纷纷表态,黄总说得好,是该出手了。黄瑞诚坚定地说:“今天在座的0家企业都是资产优良的骨干企业,尽管多多少少都受到金融风波的影响,但是都没有伤筋动骨。我提议,我们在座的0家企业联合发起设立‘中小企业转贷临时周转金’,各家出资000万,我们要用这笔救命钱稳定温州企业家的心,帮助那些跟我们同舟共济的中小企业渡过难关。同意的请举手。”三十只手高高举起。

夜晚,黄瑞诚、苏若冰看《新闻联播》,播音员播报:“经历了六年对欧盟反倾销的抗诉之后,昨天温州季诚鞋业集团终于收到了欧盟高等法院下达的判决书,裁定欧盟初级法院在审理季诚抗辩欧盟反倾销的案件上,个别法律条款使用不当,欠缺公正,推翻其裁决,终审判定中国季诚集团胜诉。长达6年之久的法律诉讼,终于以季诚集团的胜诉落下了帷幕!”

黄瑞诚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苏若冰将手放在黄瑞诚的手背上。黄瑞诚擦去眼泪,默默走进书房打开电脑。苏若冰走到黄瑞诚身后道:“你说吧,我帮你打字。”黄瑞诚让座给苏若冰,缓缓地说:“三寿,0年前,我曾撇下你逃过一回,被你抓了0年把柄……”

远在非洲的阿斌卧室里,一张纸正从打印机里吐出来,黄瑞诚的话清晰地出现在打印纸上:

三寿,你知道吗,这种因为抛弃情义而埋下的亏欠,是一个人心里的污点。尽管我也千方百计改正它、弥补它,也做到了不再犯同样的错误,但是,每当想起它、提起它,我依然还会心虚气短,失去自信。

三寿,这一场金融风波,是我们经商以来从未经历过的,也是温州民营企业最艰难的时刻,有撇下企业走人的,有欠钱不还跑路的,还有舍弃亲人跳楼的。我不想指责他们,我只是担心我们0多年励精图治构筑起来的诚信大厦,会因此轰然倒塌。假如你重蹈我当年的覆辙逃避了,亏欠的就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群体,一座城市,你侯三寿的名字会被载入大厦摧毁者的名单。人生谁都会犯错,但有的错却需要用一生去弥补,诚信就是如此。

苏若冰说我们是两个长不大的孩子,精力过剩,一天不争不斗就浑身不自在,三天不见又想得慌,还真是这么回事。为了克林顿我们从温州斗到美国,你还差点被一枪打死了;为了MGX公司,我把你骂得狗血淋头,那不是因为你签了城下之盟,而是你伤了我的自尊。我死乞白赖要跟你合资,你连句敷衍的话都省了,直接拒绝我,你让我的脸面往哪搁?李保光的酒店,我总算报了一箭之仇,这是我第一次赢你,我真的很得意!可是还没容我得意忘形,你就让我败走西川河。

这么多年,你我斗也好,和也好,我最钦佩的是你身上的那股子傲气,尽管常常傲得我很不舒服,但正是这股子傲气使你走得比我远,走得比我自信,让你逢山开路过河架桥,一步一步成为大家心目中的标杆。可是,你变了,在这次风波中,你把这股子傲气丢了,没了傲气也就没了精气神,没了精气神就没了自信,一个人没了自信,能不阵脚大乱、手足无措吗?

几十年辛苦打拼下来的企业,一辈子建立的信用,脆弱得像海沙堆积的房子,一下子全没了,你心里苦啊!这是一种说不出的孤独、失落和沮丧,这种苦常人无法体会。而满叔的死,又把你的脊梁骨抽走了。我知道,满叔在你心里的分量很重,他既是陪伴你的叔叔,又是期望你的父亲。三寿,满叔走了,可他的心还在陪着你,他正和你父亲一道在天堂看着你,你千万不能让他们失望啊!任何时候自信不能丢,责任不能丢,信义不能丢!生意场上我们成交的是诚信,义利之间衡量的是人心啊!三寿,告诉我,你在哪里?我去接你回家。

阿斌面对电脑,眼睛里噙着泪水。他慢慢地拿起电话,一个键一个键地拨着。电话接通后,他说:“黄总,侯三寿和我在一起……”

阿斌把打印的黄瑞诚的话拿给侯三寿看,侯三寿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黄瑞诚、苏若冰到医院去看望林佳来,并告诉她,黄瑞诚要坐今天下午的飞机去坦桑尼亚。林佳来吃力地说:“阿诚,后天手术,我不能和你一起去,你一定把三寿叫回来。”黄瑞诚说:“我一定快去快回,我们两家好久没在一起吃年夜饭了,今年一定要好好热闹热闹。”

夏会长、阿斌在坦桑尼亚机场门口接到黄瑞诚。夏会长拉过阿斌介绍:“黄总,这位就是给你打电话的阿斌。”黄瑞诚拉着阿斌的手说:“真是太感谢你了!”

阿斌歉疚地说:“黄总,其实我早就猜出他是侯总了,只是……”黄瑞诚问:“三寿知道我来吗?”“我没敢说,怕他跟我翻脸。”“他现在在哪儿?”

阿斌说:“一大早就去马赛部落了。”夏会长说:“阿斌,开我的车,赶紧带黄总去见他。”

酋长茅草房里放着酒精灯,亮着LED应急灯。侯三寿在给老酋长扎针,他说:“酋长,我要走了,是来向您告别的。”老酋长慢条斯理地问:“去哪儿?”“回中国。”“为什么?”

侯三寿说:“我留在这里,是为了寻找矿山,现在没找到矿山,我必须马上回去。”老酋长意味深长地说:“孩子,我看出来了,你是有故事的人。”

侯三寿仿佛在自言自语:“我是从中国跑出来的,欠了很多债,为了给债主有个交代,也为了让企业能活下去,我去美国联系了一家投资公司,想让他们给我的企业投资,可是失败了。我又找研究机构,找我的经销商,找我的朋友,还是到处碰壁。我不能空着手回去,不能让等着我的人失望,没有办法,只得下决心到南非,把我的太阳能厂卖了,还我欠下的债务。我万万没有想到,曾经对我言听计从的合作人,竟然蛮横无理地侵吞了我全部的资产,还找人把我赶出南非,丢在一艘货轮密不透风的货舱里。在最绝望的时候,我想过放弃承诺,放弃信念,甚至放弃生命,可是,都放弃了,我怎么对得起那些帮助过我和依然死心塌地帮我的人啊?!货舱里照进一丝阳光,我知道自己得救了。船员们给我这个不速之客松了绑,我才知道我到了人地生疏的坦桑尼亚。我得活下去,在达累斯萨拉姆渔港,我租了一条独木小船,拿出我的看家本领,钓起了很多金枪鱼,连渔夫长者都对我另眼相看。我就常常闭上眼睛想,这要不是金枪鱼而是金子该有多好啊!多少次想着、想着,就把风暴给招来了,独木舟被风暴抛起摔下,好几回我都觉得自己活不成了,可我哈哈大笑。我不怕,死和死不一样,死在追梦的路上,人们会尊敬你、原谅你。酋长,您说呢?”

老酋长慢条斯理地说:“孩子啊,为了矿山,美国人来过,刚打了几个洞,就引来了枪炮声,丢下漫山遍野的尸体跑了。后来,韩国人来了,日本人也来了,最后都跑了。因为他们知道,生命比矿山重要。孩子,你现在还愿意赌一把吗?”侯三寿说:“我很喜欢你们的一句谚语‘不睡觉,没有梦。’”

老酋长从一个隐蔽的角落里拿出一瓶酒,商标是中国的洋河大曲。他得意地笑道:“这是你们中国的开国总理周恩来上世纪六十年代来非洲时,亲手送给我父亲的,我们珍藏50年了。”侯三寿说:“这是稀世珍宝,不要打开。”

“你跟它一样,都是难得的宝贝。”老酋长笑着打开了洋河酒,将酒倒在两只拔过火罐的泥罐里说:“孩子,干!”侯三寿与老酋长仰脖一饮而尽。

老酋长说:“孩子,这里确实有财富,但是需要你用生命作为代价,你愿意吗?”侯三寿目不转睛地看着酋长说:“我愿意用我的生命兑现我的承诺。”

老酋长点头道:“我相信你的话,为了你的信念,你可以牺牲自己的生命。我还知道你的心不是为了生意,你有更大的一颗心脏,我听得见你的心跳声。”侯三寿信服地看着老酋长,坚定地点点头。

“既然这样,就跟我走吧。”老酋长说着站起身。侯三寿问:“您的腿?”老酋长狡黠一笑:“你进门的时候,看到我的轮椅了吗?三天前你来过之后,我就把轮椅丢了。不然你带着China银针回家了,我的腿会痛哭流涕的。”

老酋长带侯三寿来到山顶上。风吹着老酋长身上的披巾呼呼作响,他两眼看着前方,用苍老、浑厚的声音说:“孩子,这就是财富,但你需要用生命去换。”

侯三寿发出坚毅的声音:“是的,我会用生命去换!”

侯三寿在老酋长的陪同下回到部落大院。马赛人跳起民族舞蹈,载歌载舞欢送侯三寿。仓库也欢快地舞蹈。

老酋长突然问:“你走了,山还留在这里,你怎么搬走?”侯三寿意味深长地说:“您放心吧,我是China温州人。”

越野车疾行在荒野上。皮卡向越野车面对面驶来,靠边行驶避让越野车。越野车毫不避让顶向皮卡车。皮卡车被逼停下。越野车在离皮卡车不远处停下。

侯三寿从皮卡车上下来。黄瑞诚从越野车上下来。

侯三寿兴奋地喊道:“阿诚,真的是你啊,你怎么来了……”说着,张开双臂迎向黄瑞诚。黄瑞诚一步步走向前,挥拳砸向猝不及防的侯三寿,拳头落在侯三寿脸上,侯三寿滚倒在地上。仓库、阿斌赶紧从各自车上下来,扑上去抱住黄瑞诚。侯三寿大吼:“放开他!”仓库、阿斌放开了黄瑞诚。

黄瑞诚歇斯底里地喊道:“你给我起来,还手啊!”侯三寿从地上爬起来,直挺挺地站在黄瑞诚面前。黄瑞诚再次挥起拳头,却重重地砸在自己身上。侯三寿抓住黄瑞诚的拳头,两人紧紧抱在一起。

飞机客舱里,侯三寿和黄瑞诚并排而坐,同行的还有阿斌。《回家》的音乐响起。飞机在音乐声中起飞。

餐车推到侯三寿跟前。侯三寿接过餐盒,递给黄瑞诚,自己又拿一个餐盒,然后拿过一罐啤酒打开,将啤酒放在黄瑞诚的小桌板上。

黄瑞诚看着侯三寿,语气尽量平静地说:“佳来病得很重,今天做手术……”侯三寿痛苦地闭上眼睛,眼泪无声地流下来。

侯三寿、黄瑞诚戴着大墨镜急匆匆走出上海机场。黄小威、刘灵子迎上前,喊道:“侯叔叔,爸……”侯三寿紧紧地抱住黄小威:“叔叔想你了。”

黄小威说:“侯叔叔,南非官司全胜了!”侯三寿拍拍黄小威的肩膀:“小威,好样的,谢谢你!”

林佳来的手术很成功,她术后醒来说:“三寿……”侯小帆轻声道:“妈,我爸到上海机场了。”林佳来微微点点头,又合上眼睛。侯小帆贴在林佳来耳旁说:“妈,还给黄叔叔000万的支票拿来了。”说着将支票放到林佳来手上。

侯三寿、黄瑞诚、黄小威、刘灵子走进病房。侯三寿一把抓住林佳来的手叫道:“佳来,我是三寿……”林佳来睁开眼睛,看了侯三寿一眼,捏着支票的手动了动,两行泪水从眼角挂下来。侯三寿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林佳来,双手不停地抚摸着她的手。黄瑞诚的眼泪流下来了。

侯三寿在奋钧科技大门口下车。一群记者围上来,场面有点混乱,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发问。“侯总,能简单谈谈你从出走到回归的心路历程吗?”“经过这次金融风波,温州人应该吸取哪些教训?”“侯总,是你自己想回来还是政府要你回来的?”“你选择回来,有没有前置条件?”“侯总,你到底欠了多少债?预计几年能还清?”“听说你在非洲发现了新的商机,这次带多少钱回来?”“侯总,你觉得你有能力让奋钧绝地重生、走出困境吗?”“奋钧接下来是重组还是申请破产?”“侯总,听说你已经把企业交给你女儿、女婿了,是真的吗?”“你对你自己和温商群体还有信心吗?”“你会把这段经历写成书或者拍成电视剧吗?”

娄新宝等人挤开人群,让侯三寿通过。黄瑞诚站在会场门口,表情严肃地等着侯三寿。侯三寿与黄瑞诚擦肩而过,走进洗手间,他在洗手间照着镜子,站在盥洗盆前打开水龙头,双手颤抖着捧起水泼洒在脸上。

黄瑞诚走进洗手间,对着镜子里的侯三寿笑了笑说:“时间到了。”侯三寿转身跟黄瑞诚紧紧握手,两个人相视一笑,搂着肩膀走出洗手间。

会场中央,悬挂着“背负诚信,绝地重生——奋钧集团董事长侯三寿回国媒体见面会”的横幅。侯三寿跟着黄瑞诚大步走进会场。闪光灯频频闪动。侯三寿淡定地面对各式各样的镜头,朝黄瑞诚微微点了点头。

黄瑞诚站在演讲台前说:“女士们、先生们、各位媒体的朋友们,奋钧科技董事长侯三寿先生回国媒体见面会现在开始,有请侯三寿先生。”

侯三寿站在演讲台前,扫视了一下全场,声音不大却充满信心地说:“我回来了,我回来了!”全场一片寂静。

黄瑞诚带头鼓掌。会场上响起热烈的掌声。

侯三寿接着说:“我没有带钱回来,可我把曾经丢失的信心带回来了。我要同大家一起,用绝地重生的信心找回诚信,因为诚信才是我们温商最大的财富,哪怕是折戟沉沙、九死一生,我也要用生命守护它……”

侯三寿坚毅的目光在闪光灯频闪下显得炯炯有神。(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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