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重的血腥味逸散开。
昏暗地宫中，错过唐黎乐遮挡的背影，洛星躲藏在一旁，恰好可以近距离看到落羽。
一双血红的深邃眼眸冷漠而锐利，在黑暗中，裹挟毁灭一切的无形恐惧。
落羽戴着兜帽，只能看清白皙冷峻的下颚。身披的纯黑斗篷渗出暗红血迹，显得沉重、压抑。
落羽开口，低沉的声音入耳：“为我采集疗伤所需材料。”
“好。”唐黎乐说。
这么简单粗暴？！要是所有给任务的npc都像落羽话这么少就好了，节省多少过剧情的时间啊。洛星心想。
陷入安静后，落羽忽然道：“我感受到了……微弱的气息。”
洛星心底一惊。
“是这一代的光明游侠吗？”落羽语气漠然。
洛星拿不准这终极大boss是不是下一刻就要秒掉自己了。但是在落羽面前，她根本没办法逃出地下宫殿，只能装死，一声不吭继续贴在墙后。
唐黎乐站在前面，动了动身形，挡住落羽的路径：“哈哈哈，老师你说什么呢？什么光明游侠，布莱迪怎么可能来这？”
“我不可能认错。”落羽瞟了唐黎乐一眼，淡淡道，“你跟这任光明游侠继任者是朋友？”
“我……”
完了，落羽不会觉得唐黎乐叛变，直接把自家亲传徒弟的身份剥夺了吧？要是因为自己让唐黎乐的支线终止、失败……
洛星开始思考，自己要不要出去送命。她挂掉的话，自己的支线同样会失败。她搞出来的事自然要自己收场，如果落羽真的露出驱逐唐黎乐的意图，洛星只能舍弃自己的支线了。
移近的脚步声打断了洛星的思考。
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声线甜腻妩媚，连尾音都勾着颤：“落羽大人，这个小朋友就是你选中的人？”
沉默无言。
唐黎乐表面不动声色，其实偷偷发过来一条密聊——
【糖醋排骨】：卧槽……
洛星正在做阅读理解，唐黎乐这感叹配上意味深长的省略号是什么意思，就看到一双属于女人的白嫩柔荑缠上了落羽肩膀。
洛星看过去，那女人黑发披散，血红眼眸狭长魅惑，是一名高阶亡灵。她身上除了一袭淡紫透明轻纱别无他物，完全遮不住傲人的婀娜身材以及关键部位。
十分性感且劲爆。
对于唐黎乐来说，视觉冲击力确实挺大的。洛星心想。
幸好没有未成年看到这个boss，天际策划想教坏小朋友吗？洛星又想。
穿着暴露的女性亡灵又说话了，她几乎贴在落羽身上，娇声道：“落羽！你吃我的睡我的，还把外人引到我的寝宫，现在就不认人了？你有没有良心？”
亲昵拉扯的动作之下，落羽的兜帽落了下来。
洛星见过很多亡灵boss，游戏里最强的终极boss同样见过不少。按照游戏设定，能压住强者为尊的亡灵一族，多是丑陋恐怖到能拍鬼片的那种，要么是特别强壮悍勇，少有的人模人样的也是活了上万年的老妖怪。落羽的样貌……看上去实在过于年轻了，如果是人类，大概就二十多岁的模样。
微云公司的高级boss，一般是男的粗犷，女的漂亮。洛星确实没有想到，天际会做长相如此精致的男性亡灵。
洛星注意到，落羽银色鬓发边的耳朵尖。落羽堕落前应该是精灵。
兜帽被无意中扯落，落羽毫不怜香惜玉，猛力一把推开女人，暴怒道：“滚！”
压抑狂怒的呵斥在地宫中传开，身披轻纱的女人重重摔在地上，胆怯低下头。亡灵中等级森严，落羽的威压释放出来，震慑之下，比他弱一个水平的亡灵根本不敢对视，更别提言语讨要说法了。
“幽魇。”落羽薄唇轻启，“你以为我不会杀你？”
洛星心底一激灵，又是一个排名前十的boss。这俩人随便一指头就能让现在的她免费回城了。
幽魇恭顺地低着头，暗自扫了一眼落羽黑袍上的血迹。
黑暗阵营与人类、精灵的联盟不同。在生存受迫时，联盟会团结起来守护自己赖以生存的家园。而黑暗阵营中，除去那些没有思考能力的低阶亡灵，高阶亡灵基本都是穷凶极恶之辈，戾气极重，纵然都想踏平大陆，却很少联手。目前唯一一次合作，应该就是上次席卷整个服务器的亡灵潮。
“就算我重伤，也可以捏死你。”落羽冷漠道，“你的那些手段，我们都清楚。下次再来贴我，亡灵天榜就可以重新排名了。”
“好歹我帮你处理了一个麻烦，你就这样对我……”幽魇小声道，“之前我就奇怪你怎么驾临这里，还隐藏在暗处，劝说月镰那个向来不管事的去领军攻打浮月城，原来是为了摸清布莱迪现在的实力。准备好之后立刻去光明神庙，正好撞上那个疯女人打了一架，你不会还惦记着……”
落羽打断她。
“阿尔弗雷德确实劝我不要再杀军团长级别的亡灵，但是——”落羽垂眸，捏住幽魇的下颚，迫使她抬头，慢慢道，“我连光明神庙都毁了，还在乎你是死是活？”
幽魇噤声。
“滚。”落羽冷声吐字。
幽魇忍气吞声离开了。
她完全消失在地宫深处之后，落羽才咳出一口隐忍许久的血。
注视地上那摊血液，落羽按住重伤的左胸，唇边勾起笑意：“翅膀长硬了。”
只是，这笑里却没有丝毫情绪，一片冰冷。
那妖娆的女boss一走，唐黎乐顿时鲜活起来，接口道：“啊？”
落羽目光扫过唐黎乐：“没说你。”
他的视线，停在洛星藏身的方向，血红眼眸中毫不掩饰浓重杀意。
虽然落羽重伤吐血，但实力差距如鸿沟，洛星肯定不敢上。
唐黎乐再次挡在前面，紧张地盯着这个出手便是毁天灭地的神级boss，浑身紧绷，蓄势待发。
不能让唐黎乐跟他的导师闹翻，洛星脑海中把所有线索快速串连在一起。
落羽这样强大的boss，即使跟布莱迪有仇，对于尚且弱小的自己可能有斩草除根的想法，但正常情况下落羽不可能有这么强烈的杀意。
浓郁的血腥味充溢鼻端。看到落羽身上暗红的血迹，和他忍受许久等幽魇走后才吐出的那口血，洛星心中忽然清明起来。
落羽与布莱迪一战后受了很重的伤，极其虚弱，才会故意在幽魇面前嚣张，让幽魇以为自己有恃无恐，逼走幽魇。
“是布莱迪叫我来的。”洛星第一次在落羽面前出声。
唐黎乐转过身，压低声音恨铁不成钢道：“洛星，你干嘛出来！不信我能搞定？”
洛星投给唐黎乐一个安定的眼神，唐黎乐安静下来，静观其变。
落羽目光转到固执挡在面前的唐黎乐身上，定在原地沉默了一会，然后似乎改变了主意。
“能让弱小的继任者冒生命危险深入地宫，看来，布莱迪也不好受，只剩半条命了？”落羽讥诮道，“现在就让人探路，好像知道我在哪就可以瞬间痊愈打上门一样。”
落羽沉默一阵，漠然道：“你走吧。”
唐黎乐讶然。亡灵大部分凶残成性，落羽看到仇人的继任者，动动手指就能干掉，他居然放洛星走？
“我要杀你，跟捏死一只蚂蚁没有区别。”落羽居高临下，锐利的血色眼眸一片漠然。
宣判即将到来，洛星仍旧没有反应，局外人一般冷静看着这个boss的一举一动。
“光明与黑暗相辅相成，可惜小丫头不懂这个道理。回去告诉布莱迪，”落羽慢慢吐字，语气里带了嘲讽，“你的命，是我给的。”
洛星转身从来路走出地下宫殿。布莱迪口中狡诈凶残的落羽，竟然真的没有出尔反尔，站在原地没动手。
寂静的黑暗蔓延开，洛星走到通道半途停下。一片漆黑，只有水滴落下的细微声响，彰示着时间的流逝。
不过一会，急促的脚步声便接近。
接完任务的唐黎乐见洛星不慌不忙等在通道里，唏嘘道：“你是真不怕死。落羽都放你走了，你不跑远点，还在这等我。”
“他不会杀我。”洛星说，“他们打得太惨烈了，杀我会加重伤势。”
“但很难说他会不会变卦。毕竟他跟布莱迪的关系，你也知道，对吧？”唐黎乐吐槽，“你看他刚开始，多想杀你？我都以为你要交待了，你的支线也是挂了就完蛋吧？奇怪，他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天际npc都很智能，这种最顶尖的npc更是几乎有自己的思想。”洛星平静道，“他看出来，布莱迪伤势严重。就算放我回去，布莱迪知道他在哪也不可能对他造成威胁。”
洛星顿了顿，又道：“好了，不说这个了，说了你也不懂。先上去地面吧。”
“你！”
“你又想骂我什么？给我添几个笑话素材？”洛星感兴趣地问。
以前还不熟国语的黑历史摆在洛星那，唐黎乐不敢造次，快被气死了。
两人顺着黑暗的地底通道向上走去。
“你任务下一环是什么？”洛星问。
“收集材料。我要回去了。”
“走浮月城传送阵吗？我要回城交任务，可以一起。”
“我刚刚才把你们浮月城基本上所有公会都得罪了一遍。”唐黎乐嘀咕，“跟我走一起，你也不怕树敌。”
“原来你还有自知之明？”洛星道，“没关系，他们气归气，又打不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