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星支开叶开阳之后，自落坐在草地上，似乎不知道双手放在哪里，游移了一阵最终局促地拢起膝盖。
等自落心情平静下来，洛星微笑：“找我有什么事？”
自落定定盯着洛星的眼眸，认真道：“我……很喜欢星陨大神，以前玩天下，入坑就是看了你的录像，后来一个人摸索怎么操作，也是跟你学的。”
“我知道，小晨说过。”
洛星的声音很平静，让自落一颗心安定了下来。
自落瞄了一眼君逸晨下线的位置，又瞄了一眼不远处靠在树下的叶开阳，确认只有洛星能听到，仿佛是找到一个情绪的出口，零零散散讲述起这几年自己的游戏生涯。
她只是一个普通玩家，没有洛星在两军对峙中秒杀寒灯夜的壮举，也没有叶开阳力战寒龙四大高手的强悍。自落的游戏生涯，跟大多数玩家一样，是平庸里最平庸的一批——有悲有喜，二三好友，日常的任务和副本，再也无法提升的竞技场分数。
洛星静静听完，自落又道：“那时候网上很多人黑大神，我也据理力争，我相信大神不是他们口中的那种人。现在看来，果然没有看错。以前的我肯定不会想到，有跟星陨大神面对面说话的一天，而且大神还温和地听我唠叨一堆废话……会长，我觉得我真的很幸运。”
“现在想来，以前我的喜爱，不仅仅是因为职业情怀，还因为，我想成为会长这样强大的高手。”自落顿了顿，攥紧手指，笑道，“可惜，我这么菜，永远就是个普通人了。”
洛星看见少女眼里的倔强和不甘。
自落心高气傲，从她明知道会惨败还一次次向君逸晨挑战就能看出来。
然而，洛星之所以是洛星，不是因为她努力，而是因为她是洛星，并且还努力。有的天分，不是努力能弥补的。
洛星想起之前有的时候看到自落的操作，又想起刚刚自落没有潜行就绕开小怪到达这个地狱级别的练级点。
自落是一只倔强的猫，看见天上的鹰展翅飞翔，就下定决心一次次去尝试，撞得头破血流，也不知道自己的天赋不在飞翔上面。
“你从主城过来，全程没有隐身吗？”洛星问。
“嗯……我想，就算引到仇恨还有强隐可以保命，就没有潜行。”自落道。
“我看过你的操作。”洛星说。
自落没想到洛星曾关注过自己，她脸上，惊喜的情绪蔓延开来。自落正想说话，洛星平静的声音已经响起：“你不适合玩刺客。”
平静到几乎残酷的宣判。
好像一滴水落入湖面，溅起冰凉的水花，自落面上的喜色褪去。
“我知道。”自落低下头，“看会长的录屏我玩不好刺客，甚至君逸晨亲自教我我也……”
“你有没有想过，换个职业？”洛星问，“比如，牧师？”
不适合玩刺客的人，如果是娱乐当然随便玩，但自落变强的欲望过于强烈，再玩这个职业就很不合适了。因材施教，君逸晨看不出的地方，洛星看得出来。
“我……”自落低声道，“我……只想玩刺客，我喜欢操作刺客的感觉。”
洛星安静地注视自落，往常总是表现得不服输到偏执的少女，第一次出现了迷茫、脆弱的神色。
自落的悲剧在于，她想当刀锋上舞蹈的孤胆浪客，偏偏她的天赋点在了站在队友身后的治疗上。她的能力与她的喜好，本身就是冲突的，偏生她又是一个好强的人。
仿佛是下定决心，自落说：“以前我喜欢刺客，只是因为我自己喜欢玩，觉得很帅。现在我发现，竟然真的可以因为一个人，看所有刺客玩家都带了莫名的好感。”
自落看向洛星，平静道：“会长，你玩游戏这么久，有没有过，因为某个人，而喜欢一个职业？”
洛星愣了一下，下意识看向不远处的叶开阳。
银甲剑客抱剑倚靠树干，阳光懒洋洋从繁叶间洒下，落在他的面上、身上、剑上，长剑闪烁耀眼的锋芒。
似乎是感觉到洛星的目光，叶开阳侧首看过来，琥珀色眼眸在温暖阳光中熠熠生辉。
对上洛星的目光之后，叶开阳粲然而笑，露出虎牙，眼睛因为阳光刺眼微眯成两弯月牙。
洛星也对他笑了笑，然后转回头。
看在眼里，自落明显露出羡慕的神色，由衷感慨：“会长跟副会关系真好……”
叶开阳以为她们已经说完，不再避开，提着剑走过来：“你们在说什么呢，说到我了？”
“刚刚自落问我，有没有因为一个人而喜欢一个职业的经历。”洛星坦然道。
“哦——所以你就看我？”叶开阳拉长语调，蹲下来凑到洛星面前，“你喜欢剑客，是吧？”
“剑客灵活、输出高，跟弓箭手很好配合，为什么不喜欢？”洛星道。
“你这文不对题吧，别人问的是，因为一个人喜欢，不是因为职业相性喜欢。”叶开阳说，“对吧自落？”
洛星叹了一声：“以前是因为哥哥。”
自落愣住，会长这话，难道说——副会只是替身？！她下意识看向叶开阳，却发现叶开阳不仅没有失落，反而笑得更开心。
“现在是因为我？”叶开阳乐道。
洛星被逗乐，笑骂一句，伸手轻轻推了叶开阳肩膀一把。
叶开阳作势被推倒，一屁股坐在草地上，伸展身体道：“会长你好狠的心，我如此信任你，完全不设防，你上次打怪把我推下洞穴探路，这次又推我！”
“你故意的吧，那次也是。”洛星吐槽，“弓箭手能推动同水平的剑客就有鬼了。”
洛星没有冷落自落，转而向自落道：“你因为一个人喜欢一个职业？”
自落再次看了君逸晨下线的地方一眼，点头：“嗯。”
“为什么会隔着网线喜欢上一个人呢？”洛星叹道。
自落又忍不住去瞟叶开阳。
叶开阳很愉快地表示：“我住会长对面，不算隔着网线。”
自落再次艳羡，整理一下心情道：“这是全息游戏，其实也不能算是隔着网线……毕竟看到、感觉到的都是真实的人。”
“你了解小晨吗？”洛星问。
“我了解。”自落点头，“他对其他人都很冷，对我很有耐心。我看的出来他讨厌鱼塘局，但每天都带我打，还指点我……我知道，他不喜欢跟太菜的人一起玩。”
自落情绪低落：“但是我……”
“你确认是喜欢，不是感激？”洛星又问。
“我确认。”自落坚定道。
洛星沉默。
自落天生倔强不服输，终于有一天自愿低头，遇到的事却不是放下身段就能够解决的。世间万事，唯有感情是玄学。
“你真的了解小晨吗？”叶开阳似笑非笑，“你们才接触了多久？或许，你看到的，只是你想看到的。”
“我相信我的判断。”自落道，“我不求看透他，只要知道他对我好就够了。就算是现实，天天跟别人相处也很难看透一个人。”
十分钟已经过去，洛星看向岩洞口，他们都陆陆续续上线。
自落存了这样的想法，洛星不会用自己的标准去评判她。如果自落藏得好，自然可以以师徒的名分继续跟君逸晨相处。然而，一旦君逸晨知道自落的心思，以他的性格——恐怕会觉得徒弟喜欢自己是一件很变态的事，直言不讳或者冷处理，然后再想一想自落的性格……
到时候，好聚好散都难。
千不该万不该，自落不该以徒弟的名义跟君逸晨相处。但如果不是凭借徒弟的名义，君逸晨根本就不会跟这样一个菜鸟相处，自落也不会喜欢上“耐心”教导自己的君逸晨。
这就是因果，无可奈何。
自落像奋不顾身的飞蛾，看见光明便坚定地飞过去，根本没有想过自己看到的光明是假象。飞蛾扑火的时候，也以为火焰是温暖的。
君逸晨上线后，注意到他们三个人坐在一起，径直走过来：“什么事，还没说完？”
“嗯，找会长问一些事。”自落笑道，“会长果然很厉害，我学到很多。”
“有什么非要问她的。”君逸晨不解，“问我足够了。”
“师祖比你厉害啊！”自落仰面，吐舌头扮了个鬼脸。
君逸晨仍然面无表情：“知道你喜欢她。”
好在君逸晨不爱说话，没有把剩下的话讲出来。洛星心想。
洛星太懂君逸晨的想法了，甚至能一字不差地想象出来——他们两个人之间确实存在差距，但自落这水平，问谁不是一样？问君逸晨自己都是白瞎君逸晨的水平了。看在自落一直喜欢星陨阿的份上，可以理解她一定要问洛星。
自落对君逸晨的误解确实很大。大概是因为君逸晨话少，不熟的话很容易理解偏差。
“我确实还有问题想问会长。”自落认真问道，“之前密聊讨教的时候，你曾说过技能循环很重要。但你的空中漫步，号称迦楼罗王的打法，用技能就非常奢侈——你把风影步当位移用了，那岂不是就没有减伤了？”
“其实都是技能博弈。”洛星道，“很多时候爆发是可以当减伤用的，对面看到你开爆发一般都会跑。不过，首先要确定自己不会被控，不然不仅爆发废了你还要被暴打。而同样，减伤也可以当爆发用，对面看到你开了减伤可能就不会打你，你就有充足的输出空间了。减伤、爆发、位移，只是系统给予的设定，自己玩的时候，不必这么死板。”
“我明白了。”自落若有所思。
“明白这些理论性的东西也没用，操作是基础。”君逸晨出声。
自落沉默一瞬，抬头笑道：“会长刚刚是不是建议我玩牧师？”
“对。你的操作速度不行，切入时机把握很差，刺客是最不适合你的职业。”洛星道，“你对距离和技能链的意识还可以，玩治疗应该不错。”
闻言，君逸晨微微皱眉，思索洛星想法的可行性。
“师父，你觉得怎么样？”自落扬唇，对君逸晨道，“缺绑定奶吗？我玩个牧师小号，以后奶你。”
“可以。”君逸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