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烤摊的矮桌前，洛星把小板凳搬到叶开阳旁边。
洛星示意叶开阳看她的手机：“你一个人看论坛有什么意思，我们一起刷啊。”
洛星并不是想锻炼叶开阳的心理素质。她想，反正叶开阳要看评论，还不如放在明面上，至少还有自己陪着他。
“跟你一起看别人骂自己，还真是一种奇妙的体验……”叶开阳把头凑过去，两人坐在矮桌一边刷论坛。
洛星往下翻评论：“你看，果然是有人在背后捣鬼。你爸施压之后，没有小号带节奏了。”
叶开阳嗤笑一声，眼神冰冷。
至于是在笑谁，洛星并不想往下深想。
虽然源头消失了，但论坛上关于吴钩重新出现的热度却不可能消退，甚至愈演愈烈，看样子半个月之内都会霸占首页。
有拜大神的，有激动大神还在的，还有质疑为什么一直不出面的。
如果掉马的是星陨，玩家们只会觉得是星陨太孤僻，习惯隐姓埋名。然而吴钩……北宸的情况实在太耐人寻味了。
“我为什么要一直待在北宸？这些人有病吧，以为我签了卖身契，要把终生都奉献给北宸，待到死？我想去哪就去哪，想干嘛就干嘛，关他们屁事。”
叶开阳懒懒趴在桌上，觉得这些评论很无聊。
洛星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瘫下来的背：“别趴桌子上，脏。”
“好。”叶开阳从善如流，坐了起来。
然后，洛星肩膀一沉。叶开阳并没有坐正，而是换了个趴的地方。他软绵绵半瘫着，下巴搁在洛星的肩上。
洛星：……？
“你干嘛停下？翻论坛啊。”叶开阳很自然地说，“烧烤摊的桌子脏，你的肩膀又不脏。”
这是脏不脏的问题？！
洛星低头看去。叶开阳并没有多余的动作和神态，只是把她的肩膀当成支架，眼睛仍然盯着洛星的手机屏幕。
见叶开阳只是单纯想找个舒服的倚靠，没有其它心思，洛星把脏话吞了回去，同时也默认了他的动作——算了，他今天被那么多人骂了，自己就不骂他了。
于是洛星没有推开叶开阳，继续翻动贴子。
“少爷，您还挺金贵的。看个贴子都要有人服侍，不仅有人肉支架，还要别人给你拿着手机翻页？”洛星一边翻一边吐槽。
“我没有。不是你说的要跟我一起看吗？”叶开阳觉得自己很无辜，“而且，这哪能算服侍啊？这是会长您作为领导体恤下属，我感激涕零，愿为赴死。”
温热的气息呼在近处，洛星觉得耳朵有些痒。
翻了一会，洛星突然停手了。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她说。
吴钩照月之前在玩家们心中树立的形象太正面了，活生生就是一个道德楷模，白玉无瑕，完美无缺。这样的人物，一旦出现说不清楚的污点，反弹力度绝对比普通人大许多。
比如现在，在最初的“拜大神”风潮过去之后，质疑声越来越大。很多人产生人设崩塌、形象幻灭之感，不需要再带节奏，“伪君子”“岳不群”之类的称呼纷纷滋生出来。
“无所谓，你知道我不在意这些。”叶开阳不以为意，“以前没怎么搞事，是顾忌北宸。我就是我，哪来什么人设。你以前不也被黑的很多，那又怎样？他们就嘴上bb，敢在游戏里开红吗？”
“我不想看到你被黑。”洛星说。
听到这句话，叶开阳慢慢坐直了身体，一双晶亮的眼眸注视洛星，眼神炽热。
那你自己呢？叶开阳很想问。
他知道，洛星自己对于别人的评论一向是无所谓的，现在却说，不想看到他被黑？
洛星没有看到他的目光，她盯着手机屏幕，被几条评论吸引了目光。只是觉得叶开阳起来之后，自己肩膀轻松了很多。
洛星手指点在一条评论上：“你看，还有好多人在讨论韩烨最后那句白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寒灯夜：你回来了，我很高兴。】
韩烨是处在焦点的人物，一言一行都会激起风浪，更别说这种模棱两可、虽然看不懂但明显很有料的话。
“你”是谁？跟韩烨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说“回来”？韩烨为什么会“高兴”？每个问题都引起了激烈讨论。
“韩烨这话说得不明不白，没头没脑，肯定会被关注。”叶开阳立刻明白洛星的意思，迟疑道，“你是想……”
“悠悠众口，压是压不下去的。”洛星平静道，“堵不如疏。最好的办法，就是爆出另一条猛料。”
叶开阳确认心中想法，问道：“但是，你不是不想公布老id吗？赛后羽蓝问你你都拒绝了，现在……”
“公不公开我无所谓。”洛星打断他，“只要能获取利益，我随时都愿意公开。”
她谈“利益至上”，听起来冷漠，但是……
叶开阳抓住重点：“你觉得把我捞出舆论漩涡，是你的利益？”
洛星的目光移向他，面上露出一个微笑。
“我想看你好好的。”她说。
叶开阳从没听过洛星用这么温柔的语气对他说话。
洛星不想让叶开阳再蒙上任何阴霾。只要能让叶开阳开心，不论什么她都愿意去做。何况，洛星在意的东西很少，这些对她来说本来就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她不介意为了叶开阳，亲手扒下这层马甲。
于是，叶开阳眼睁睁看着洛星退出当前账号，用以前天下的老账号登上论坛。
“名声不好，自然有名声不好的好处。”洛星笑道，“如果我回归，没有人会奢求我一直守在哪个公会，坚贞如一。”
“以前你没公会。”叶开阳提醒。
“我就打个比方。”洛星没好气道，“就是你以前的好脾气、好名声给他们惯的。”
叶开阳知道，确实是这样。不过，洛星是真不在意自己名声，竟然把自己的坏名声都当成了筹码，笑着跟他分析好处。
“所以说，我真的太难了，我最喜欢不服就干，以前完全是压抑自己的本性。”叶开阳叹息道，“还好天际逃出来，还遇到了你。会长，你能不能以后对我好点，不要怼我？”
“不能。”洛星冷酷道。
论坛上，邢薇发出的录像贴还挂在最顶端的位置。
洛星动了动手指，发出新贴。
【星陨阿_：不是回来，我一直在。】
此时还在熬夜上网的玩家们一看，立刻揉眼睛——我靠，没看错吧，从来不干这种无聊事情的没有感情的杀手，传说中的星陨阿居然发帖了？！
顿时，大批玩家蜂拥而入，点击量蹭蹭往上窜。
一楼只放了两张截图。
一张是星陨阿的成名之战，在寒龙、北宸两军阵前秒掉寒灯夜的古老截图；另一张是晚上才发生的跨主城之战，寒龙、星辰令、飞花院三军交战，洛摇光击杀寒灯夜。
两幅截图仿佛隔着时间、隔着游戏，在眼前重合。
贴子并没有只放两张图，一个字不说让所有人猜，下面几楼还有文字。
【2楼，星陨阿_：我从开服就在玩，不过换了个id，没跟你分到一个主城，你就这么想我？法神大大，一天不被挂就空虚寂寞冷？@寒灯夜。】
【3楼，星陨阿_：吴钩是我的朋友，我建了公会拉他一起，是不是要跟北宸写个申请再签合同？我没想到会被带这么大的节奏。是我没考虑周全。】
看到这，所有人都震惊于星陨大神居然主动揽锅道歉，是不是被盗号了，直到看到下一楼——
【4楼，星陨阿_：我最大的失误，就是没把带节奏的人杀完。想删号的继续带，我不嫌洗红名麻烦。】
叶开阳看向洛星：“为什么，你上星陨这个号的时候杀气这么重？”
洛星歪头：“我们刺客是这样的，你看东篱。”
“……”叶开阳想了一下，李文越威胁人的时候好像戾气也特别重。
“我上这个号，就是撕逼的。”洛星笑了一声，“杀气不重，镇不住他们。”
“我觉得你上这个号，说什么都能镇住他们。”叶开阳小声说。
毕竟以前干过的凶残事摆在那，谁敢跟喜怒无常、说挂人就挂人的刺客之王唱反调啊？
“你还圈韩烨嘲讽他，消费热度啊！”叶开阳吐槽，“堂堂国服第一人，在你这就是工具人？不过，他真的会来吗？你圈了他，如果他高冷不回应你，你不会很没面子吗？”
“他会回我的。”洛星笃定道，“不仅他会回我，其他没有被我圈的很多人，也会回我。”
“这么肯定？你不会跟韩烨有什么py交易吧？”叶开阳说，“他可不是乐乐，什么热闹都往上凑。你这明显是消费他还骂他，他那个性格，不甩你是唯一结局。”
“你记得之前我在论坛上被黑抱大腿，韩烨出面那次吗？”洛星说，“我向他保证了一件事。”
“记得。”叶开阳不可能忘记那件事，他大惊，“哇，不会吧？你真跟韩烨达成共识了？！会长你堕落了！什么事什么事，没吃亏吧？哦不，我的意思是，韩烨没吃你的亏吧？”
“等我星陨id曝光，给他一个惊喜。”洛星慢慢道。
洛星那时就想好了回报，她相信韩烨会满意的。
两人的目光落在手机屏幕上。
消失已久的星陨大神发贴。凌晨时分，论坛爆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