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酒馆墙角，暖黄的灯光下，一张方桌三条木凳。
“所以……”秦陌双手交握，肘部支在桌面上，“刚刚的公告都看到了，你们怎么想？”
官方出了刷新领地的预告之后，星辰令三个会长级的人物约在这详谈。
“组建骑兵团的事你们都知道了，到时候我们的团队战力在浮月城也是数一数二的，再加上一众高手带领，从硬实力来说是最有机会拿下第一个领地的。”说到这，叶开阳看了洛星一眼，“只要不是其它公会联合针对星辰令，我们机会很大。我担心的就是这点，木秀于林，肯定有很多人想先结盟把竞争力最大的我们搞下去。”
无数经验证明了这点。
如果不是当初那一战几乎所有公会都针对寒龙却遭遇惨败，国服玩家不会这么服寒灯夜。
然而，现在可不是天下刚开服那会一家独大的场面了，所有人针对，就是寒龙也撑不住。
“全部针对不可能，有我在。”洛星沉声道。
既然她这么说了，那肯定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叶开阳相当放心。
“不过真正到那个时候，局势随时会变化，我只能保证不出现最极端的情况，两三家公会突然倒戈是很有可能的。”洛星打了一针预防，“到时候随机应变吧。”
“数一数，在浮月城有竞争力，对领地可能有想法的无非就是这几个公会。”叶开阳掰着手指道，“纵横谷、狼群、战魂、执剑、饮酒……其它公会都要次一些吧。”
“饮酒……”洛星蹙眉，“其实可以不用考虑。以前可能还会争一争，现在……如果我们优势，他们应该不会动手的。”
叶开阳叹了口气道：“南山以前那个脾气，谁能想到现在会这么佛。就算他不想，东篱应该也会来搞点事的吧。”
“东篱也不会。”洛星说。
秦陌微妙地笑了。
“我让小云带骑兵团。”洛星道。
“……”叶开阳给洛星点了个赞，“会长真是老谋深算！”
“孙晋龙知道我是星陨，就算是领地战这种必须背水一战的情况，他也不会愿意去打头阵的。”洛星继续分析，“纵横谷和狼群之前打得太嗨了，这两家绝对不可能结盟。起码在领地战初期，局势不明朗的时候，他们应该不会挑头对付我们。”
“所以从一开始就可能站上对立面的，只有执剑。”秦陌接话。
洛星点头，与两人目光交接。
“其实你应该知道，执剑根本不需要我们动兵。”秦陌垂眸，眼睫投下两片淡影，“他们所依赖的尖刀，有且仅有春秋工作室。没了春秋工作室，我们能兵不血刃拿下执剑。你之前看出来了，甚至故意让许博文和他们之间的龃龉暴露出来——人心不合，只要利用好了，稍加引导……执剑不攻自破。”
洛星抿唇。
“横着拉扯丝绸，不可能扯破密度如此高的织物；但是如果从上下方向入手，就能轻易撕裂丝绸。不是因为力气大，而是竖着的经线切断了横着的纬线，从内部割裂了自己。”秦陌缓声道，“人心是最脆弱，也是最强的力量。”
他的声线低而轻柔，入耳酥痒，似能蛊惑人心。
昏黄的酒馆里，三人一时沉默，只剩游戏设定里往来npc的嘈杂背景音。
“叶开阳你不是说要把骑兵团的事管到底吗？”洛星突然说，“现在他们契约坐骑了，你有经验，去跟小云一起带吧。”
他不会喜欢听这些的。
“会长……”叶开阳坐在中间，侧首看向洛星，轻笑道，“你可以不用这样，我还想留下来听听到底准备怎么办呢。好歹我也是副会啊，你这就要把我架空了？搁古代想集权的主公也没你这么渣的，要炒我也等事情定了再炒鱿鱼嘛。”
见叶开阳不走，洛星略一点头，给出了正面回复：“我觉得，不用搞那些。直接打吧，就算直接打我们也能赢的。”
“嗯，我同意。”叶开阳敲了一下桌面聊当喝彩，“第一次领地战必定厮杀激烈，但像寒龙这种最大的boss却不会来浮月城参与，其实是我们骑兵团很好的一次练兵机会。而且游戏胜负，打就行了，离间他们的关系是不可逆的过程，还会延伸到现实……我是觉得，就算直接打，我们也是最强的。”
“既然你们这样想，那就当刚刚我没说过。”计策被两人拒绝，秦陌倒是一点都不尴尬，嘴角仍噙着笑意，“开阳，这下你应该放心了吧。”
一声“开阳”被秦陌念出来，能苏到人心底去。
靠，幸好老子是比电线杆还直的钢铁直男。叶开阳心想。
秦陌要是能拿出对叶开阳的态度对待妹子们，怕整个公会都是他的迷妹团了吧？洛星心想。
还好拉他进会之前就敲打了他，自己真是高瞻远瞩。洛星又想。
“可以，那就这样吧。”叶开阳起身，“骑兵团是我们参与这次争夺最倚靠的战力，我现在就去看看那边的情况。至于这些公会之间的事就交给你们了。”
秦陌温和地注视叶开阳的背影消失在视野内。
然后他看向洛星，无奈笑道：“值得吗？”
灯光映在他柔和的面庞上，一半是光明，一半是阴影。
“游戏里的伤亡也是很大一笔代价了。”他说，“你清楚领地战有多激烈，按照天际的汇率，战损真的会很高。用最小的代价止损，不是很好吗？”
“不战而屈人之兵，战争就是用最小的代价获取最大的利益，我都知道……是人就有弱点，要弄散他们简直是太简单了。”洛星平静道，“但，这是战争，更是游戏，伤亡并不是人命。游戏里的事，我还是想通过游戏规则解决。”
“战争和游戏，一样是棋局，我们都是棋子。”秦陌语气温和。
“但是每颗棋子都有自己的想法。”洛星说。
“好。”秦陌仍旧是温温柔柔地笑，“其实执剑也只是最有可能挑头的而已，我们真正该用心去对付甚至研究的，应该是……”
字句余音在空气中盘桓，他与洛星对视，目光中皆是了然。
“纵、横、谷。”两人异口同声道。
纵横谷的高手层面实在可以用可怕来形容，甚至完全能跟星辰令一比，再加上个神辅诗人……硬实力在浮月城绝对是数一数二的。
“你对纵横谷和狼群的关系怎么看？”秦陌随意问道。
“挺好的。”洛星敲了敲桌面，笑得懒散。
每个公会的战力就那样，至少在现在，再强也很难面对好几个公会的针对。
上兵伐谋，既然洛星和叶开阳都不愿攻心，那便伐交。
能通过公会间的关系为战局带来一定优势，这就是叶开阳对洛星的放心之处了。
“你跟拂音打过竞技场，感觉如何？”洛星道。
“嗯，人挺好的。”秦陌慢慢道，“我可以接触。”
“那纵横谷那边我来。”洛星拍板，“知己知彼，我亲自探探他们的操作习惯。”
心照不宣。
……
G市叶宅。
电话响起，叶父看了一眼来电，按下接听。
其实以他的身份地位，完全不用纡尊降贵管这些“小”事。要是外人知道，这尊大神会亲自过问游戏里的产业，一定会大跌眼镜——太跌份了。
“嗯？什么领地战？”叶父听完那边解释，略微眯眼，“……对游戏里的公会非常重要？完全可以决定之后的发展？如果他不回去，北宸进展会出大问题？行，知道了。”
叶母在一旁听着，颇有些无语。让别人时时汇报游戏的重要资讯，不知道情况的还以为沉迷游戏的不是叶开阳，是他爸呢。
叶父挂掉电话，又拨弄了几下手机。
“让叶开阳滚回来！”听上去中气十足，颇为震怒，在家里放松之下细看神态却有几分得逞的意味，“对公会这么重要的事，他就顾着自己快活，不管北宸了？他要是个人就该滚回来，我不认他，这孽子连阿权都不认了？”
叶开阳跟叶父“父慈子孝”，但跟叶权的关系倒是一直都很好。也不知道这两个人，一个是极端的“别人家的孩子”，一个是极端的“叛逆少年”，怎么就能保持如此坚挺的兄弟情。
哎，阿权心态太好了，连叶开阳都能忍。叶父不止一次地想。
……
叶开阳刚刚下线，就看到手机里新来的信息。
经过传话筒知道叶父的指令后，不甘示弱的叶开阳立刻发挥自身才能，对传话筒同志进行了语言轰炸。关键是，传话筒同志身为下属，没有游戏里唐黎乐那么潇洒，完全不敢把叶开阳拉黑。
传话筒：……？
你们父子俩玩得花里胡哨，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刚刚才承受了叶总的雷霆震怒，现在又要承受二少的嘴炮攻击？你们要一决高下能不能自己约架去，信息时代，为什么一定要我转述呢？你们发泄在我身上的怒火，我还真敢老老实实转述给你儿子（你爸）吗，你们父子随便喷，但我就是个打工仔啊？
为什么要受这种委屈？不应当啊，我只是个传话筒。
叶开阳向传话筒展示完自己的语言天赋，把手机放在桌上。
他低头坐在沙发上，沉默。
过了一会，叶开阳侧首，目光落在房门之上。他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似乎在专注地看门，但是眼神没有焦点，又像是透过门在看存在于那个方向的其它什么东西。